《三生三世：香如海》繁华梦烬

6、第五章 蕙质兰歆

　　三月的金陵皇城是热闹的。现世安平，百姓安居乐业，世人皆道虽五湖之内尚未大统，却也为期不远了。若要问缘何这般的笃定，是以便是那喧嚣街坊家的三岁小儿都可以用尚未清晰的牙语道上一二来。
　　“哎哎，大家听说了么？皇上又打胜仗归来了！”
　　“可不是！近月来好消息不断，我家那口子也要随军回来了，还别说，这一去两年的，叫人怪想念的。”
　　“哟，我说林家嫂子你也别说那些渗人的话了，人家兰歆姑娘在呢！”话未落音，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女人。女子着一身紫黄相间绸缎罗裙，一头青丝垂地，偶是随风飘起，别有一种风情，恰似带着一抹婉转。
　　女子身旁正嚷着的林家嫂子似是触及了什么，忙惴惴不安的瞅了那女子一眼后，小声嘀咕起来“谁知道她会在这里！”随后用胳膊肘子一碰先前还说着打胜仗的大娘说道“不是说她就要进宫当皇妃了去么？难道皇上没看上？！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多好的姑娘家就要守活寡着渡日去。这皇上不要的女人谁敢娶？！”
　　“可不是！”林家大嫂悄悄撇了一眼那女子后，附耳说道“听说是因为家道中落，连打赏的钱都……唉，好好的姑娘家，生的好模样有甚用？到头来还真是守活寡的命啊……”
　　“什么是守活寡？”话正说在当口，忽的林家嫂子身后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本哗然的街道顿时静谧一片，林家大嫂一哆嗦，连一眼都不敢看身旁的女子。
　　只见人群中一道不过半人高的孩童仰头，身穿一色青墨，眉清目秀甚是可爱。只是那林家嫂子却无暇顾及那小娃是怎般的可人，慌乱着提起罗裙匆匆离去。
　　原本围观着的人群也顿时做了鸟兽散，只剩下那青墨小娃与女子静默的站着。
　　“美女姐姐，什么是守活寡呢？”小娃迈着小步子走上前，也不胆怯着拉住了女子的衣摆，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女子晃了晃神，半晌才转过身来，轻声道“守活寡啊……便是此生一个人渡过罢。其实，也好不是？我本就是无牵无挂之人，这来人世间走一遭倒也求的个从容。”女子蹲下身来，伸出手轻揉了一记小娃的发顶，“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爹娘呢？”
　　“唔……我没有爹娘……”青墨小娃眼角顿时包上了一把眼泪，白胖的小手搓揉着眼睛哭嚷道“就连姑姑都不要我了！”
　　“姑姑？”女子愣了愣，随即怜惜般的将青墨小娃拥进了怀中，“原来是个孤儿。”
　　“孤儿又是什么？”
　　“孤儿啊……孤儿也是了无牵挂的人，只是你比我幸运，你将来还能遇见一个对你好的人。”女子话未说完，却听得不远处一阵吵杂，五六个身穿黑色衣裳的男人气势汹汹的朝他们走来。几乎下意识的明白这些人来者不善，女子飞快的牵过青墨小娃的手，拔腿就跑了起来。
　　来人追的紧，女子即便拼尽了全部的力气却终是被黑衣人团团围在了小巷深处。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女子稍显慌乱，拽紧了几分握着的小手来。
　　“嘿嘿！问我们是谁？！爷几个是来救你于水土之中的好人！”为首的男子满脸胡须，说话声音甚是粗狂，只是……“老大，是水火之中！”一旁眼尖眉细，白秀几分的男人一脸谄媚地附耳过去说道，却被那胡须汉子一掌拍去，捂着胸口嚷嚷了几声后晕了过去。
　　“老子说是水土就是水土！啧啧……小娘子长的果真很水灵！哥几个今天总算捡着了好货色！”胡须汉子走上前一手轻佻的撩起了女子因逃跑散落的几缕发丝。
　　“哎呦！什么东西敢咬老子！”正打算凑上前嗅上一嗅的胡须汉子突的捂着小腿肚嚎啕大叫起来。待要一细看时却发现再不见那女子和孩子的身影。
　　“有鬼！老大……老……大……难道他们不是人？”
　　“丫丫个呸！真倒霉，居然碰上了脏东西！罢了罢了！”胡须汉子大声一吼，转身便离去，只有那颤抖着腿肚子和地上一滩水渍泄露了他的惊恐。
　　是以当我从几百年的懒觉中醒来的时候，还未睁开眼便听到了琼华台外焦急唤着姑姑的清脆声音。我掐了个诀撤去了琼华台四周的结界，不一会小家伙便蹦了进来。
　　我抬眼，微微笑道“怎么还没长大，还是这么急性子！”却在看到跟着小土墩走进的女子后哑然。
　　那女子，像极了当年的小花蛇如姬。
　　小土墩自发的小快步腻在了我的身边，小手死死的拽住了我的衣袖有些呜咽的道“姑姑总算是醒来了……我以为，我以为……姑姑也不要小土墩了！”
　　小家伙是真的哭了，还甚是伤心的模样。我委实不好告诉他，这以后的千年万年里我要睡的时候还真不少，这次若不是他在外面喧闹，我也决计不会这般快就醒来的。
　　“好了……不许哭鼻子了。让姑姑瞧瞧，这些年我们的小土墩可有长大？”我好笑地将他搂在怀中，用手轻揉的抚了他的眉眼。唔，果真是个美人胚子，这小眼睛长的犹是好看，将来指不准能勾搭去多少年少无知的小妖精去。
　　“这位是？”我努了努嘴，低头小声附耳问道。
　　其实即便是一眼，我也瞧出了那女子不过只是一个长着像如姬的凡人。如姬，怕是早就灰飞烟灭了，连她心心念念的男子都不曾见上一面便随风而去了。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鼓动她的心思，没有为她牵线搭桥，给她不可能的念想的话，会不会今天她还是天湖畔那一只无忧无虑整日打闹嬉戏的小花蛇？
　　小土墩从我身上挣扎了几下，跳下了床榻。小家伙难得一脸严肃的冲我说“她和我是一样的人，是小土墩欢喜的人。”
　　话刚落音，我正喝着润喉的香茗顿时卡在喉咙口，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这家伙居然说欢喜一个凡间的女子？还同她成一样的人了？！我的苍天后土大地，这孩子不过三百岁的年纪却早已经学会了那些个风花雪月了。真不知道我那梧桐老兄是怎般带他的，难道他不知道这五百岁前根基不稳，犹是要好生小心的带着，若是一个不慎便要堕魔去。
　　轻咳一声，我赶忙掩饰掉自己的惊慌。站起身来走到那女子的跟前，一样的眉眼间却没有如姬的傲气和卑微。眼前的女子就好像一朵敛苞未放的山杏花，几分山野却几分娇媚。
　　“让姑娘见笑了，兰歆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先前得这位小仙童所救，甚是感激。”兰歆俯身作揖，却不见一丝慌乱。按理说寻常女子若是碰上个仙妖魔怪的大抵都吓的花容失色，哭哭啼啼，可她倒好，要不是微颤的手和那凌乱的发，我倒真要以为她其实便是如姬。唔，这般从容的女人，委实有几分意思不是？
　　我再次打量了一番这个叫兰歆的女子后，清浅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