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十七 回家 ...
-
“阿牛……你对青帮朱雀门霍家了解多少?”叶秋榕望着窗外沉思良久,突然开口问道。
“哦……咱们这样的上流人家与那些流氓恶霸帮会实力老死不相往来,因此对他们的了解少之又少……不过,平日里混在赌场上,我还是听说了一些关于他们的事迹,青帮兴起于雍正年间,主营皇家漕运,后来朝廷改河运为海运,青帮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政治土壤,随即变成开设赌馆、妓院、舞厅、充当打手和刺客的流氓组织……这些年来,青帮与其它帮派混战不断,现在上海青帮论威望,当属百合门李家,而论实力,却是朱雀门,这两大帮派虽同属青帮一脉,然而并不同心,暗地里摩擦不断,其它小帮会为求自保,大都纷纷归附于两门之下……。”阿牛一边开车,一边摇头晃脑滔滔不绝的说着,丝毫没有在意梅春和叶秋榕脸上怪异的微笑。阿牛啊阿牛,这会儿到自诩上流社会的人了,大概他比较健忘,竟然忘了自己也是一个赌鬼、烟鬼,也是一个流氓般的人物吧。
“我想知道朱雀门的情况……你可以详细一点么?”叶秋榕打断了阿牛滔滔不绝没完没了的唇舌卖弄说道。
“哦……要说这朱雀门啊,它是青帮新近几年突然崛起的一个门派,其门主霍东尘倒还真是个人物,为人仗义,做事干净利落……当初他刚接手朱雀门便迅速平定了内讧,打退了试图吞并朱雀门的其他帮会,从此励精图治,使朱雀门上下一心、铁板一块。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在五年前不知从什么地方收揽了一个江湖人称‘鬼手’的恐怖人物,在此人的帮助下,朱雀门迅速兼并了和招抚了上海大批帮会,变成唯一能与百年老牌帮会百合门相抗衡的门派,这两年两派虽然表面相安无事,私下里却募兵厉马,暗中较劲……”。阿牛的话匣子一打开似乎就永远关不上了,平日里叶秋榕高高在上的,从来不把他这个小瘪三放在眼里,所以他今天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好趁此机会提高他在叶秋榕眼里的形象。
“好吧……你就直接给我说说霍东尘吧……越详细越好……。”叶秋榕不得不再次打断阿牛的话,纠正道。
“哦……霍东尘啊,听说是十多年前来到上海的,生活所迫,走投无路,便投到了朱雀门下,因为此人仗义豪爽,在□□会中渐渐树立起了良好的声誉,然而朱雀门派系林立,内混不断,不断排挤他……后来在老门主谢世之时他临危受命,短短几年,便把朱雀门变成一个区别于其它封建帮会的商业门派,继续主营漕运海运,同时投身于房产开发,金融投资,干得风生水起……不过,唯一的遗憾就是听说他早年伤了身子,不能生育,不过七年前,他倒是娶了一个美貌如花的妻子,现在有没有儿女就不得而知了……”。阿牛如数家珍,侃侃而谈,车子却早已由老城区开进了公共租界中,两旁风格各异的建筑鳞次栉比,各种外国产品更是琳琅满目,惊得梅春不由得暗暗轻呼起来。
“阿牛啊……小心开车,租界不比老城区……不过你能再说说霍东尘的那位貌美如花的妻子么?”叶秋榕继续问道。
“嗯……她叫林小旭,具体出身不得而知……只是她有一个怪癖,就是从不参与帮会事务,甚至很厌恶……霍东尘因此在霍府南边续建了一座院子,平时处理帮会事务都在北边的院子,而居住在南边院子里,也正因为如此,很少有人能进得了南边的院子……。”阿牛一脸不解的说着,似乎在说着一个谜一样的话题,使得他这个说话人比听话人更显得困惑和没精打采。
“到了……应该就是这里了……。”叶秋榕正在思忖怎么向霍氏夫妇打听忆兰的消息,忽然听阿牛说到了,心里一惊,不由得抿了抿嘴巴,伸手打理了一下头发,推开车门向外走去。
车门之外,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完全中式的院落,宽阔雄宏的门厅之上,两扇漆黑的大门象两头威严的狮子,紧紧地守护着整座院落,凌空飞起的檐角似四只巨兽的爪子,把整个天空抓的荒凉,雕刻考究的门墙有种傲视来客的感觉,巨大宽阔的门楣上,书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居然人家。这样的院落在租界内并不常见,尤其像这样的富贵之家,大都对西方建筑趋之若鹜,然而在这样环境里霍府竟然坚持中式院落,犹如火龙游海,自当天下称奇,足见霍东尘这个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和钟情,这一点到让叶秋榕大为惊异,不过,这也是她暗暗期待的。
“请问你们有事吗?”侧门里走出一个身穿长袍管家某样的人冷冷的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问道。
“请问,这是霍府吗?我们是来找门主和夫人的……还望老哥代为转达……。”不等叶秋榕接话,阿牛走上前去,满脸堆笑,边偷偷地往来人袖子中塞钱边说:“你就告诉你们老爷说夏公馆叶夫人前来拜会。”
“哦……请问叶夫人可有请帖……我们家从不接待无帖之人……。”看门人不无遗憾的边说边往里边走去。
“哎……老哥,我说老哥……你就不能通融通融,你看这……这样,你好歹进去通报一声,我们大老远来了,如果你们老爷真的不愿见我们,那我们决计不再打扰你,你看好么……”。阿牛依然满脸堆笑,恭恭敬敬的跑上去拉着看门人的袖子,又往他的袖子里塞了一沓钱,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嗯……好吧,就看在你们大老远赶来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试试吧……”。看门人摸了摸袖子里的钱,口气稍微缓和了一点,推门进去后,又仔细的关好门,方才响起了向里走去的脚步。
“谢谢你,阿牛……这个你拿着……。”叶秋榕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钱,满是感激的说道,“想不到你今天会帮我……。”
“夫人哪里话……我,我不要……不要……。”阿牛边推辞边看着叶秋榕递过来的钱说道:“不要……不要……。”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还嫌少了是不是,我看你,就跟那看门人一个德性!”一旁的梅春没好气的接过钱,塞进阿牛的手里说道。
“你……哼!”阿牛愤愤的跺着脚,瞪着梅春说道:“好男不跟女斗……我是君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阿牛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叶秋榕和梅春顿时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说,你这黄赌毒俱全的人什么时候也成了上流社会的正人君子了!”梅春嘻嘻笑着走过去摸着阿牛那颗硕大的秃瓢脑门说道。
“你……莫名其妙!我最恨别人摸我的脑门了,你再摸我就不客气了!!”阿牛一脸愤怒,眼睛瞪得像鸡蛋一样大,躲开了梅春的手,扬了扬拳头说道。
“好了好了……春儿,别瞎闹了,你忘了我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叶秋榕见梅春和阿牛在霍府门口闹得不可开交,只怕如此一来让霍家觉得叶家人没有教养和礼数而拒绝相见,便出言劝道。
“哦……今天,今天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呢?”阿牛似乎已不再恼梅春刚才的捉弄反而对这个被自己一路忽略了的问题来了兴趣,嘻嘻笑着跑到梅春跟前殷勤的问道。
“哼,懒得告诉你……。”梅春翻了一个白眼,把脸扭到一边,丝毫不理阿牛的相迎笑脸和好言相求。
“你……。”阿牛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抓了抓头皮,嘴里暗暗咒骂着蹲在地上不再说话了。
“吱吱吱……。”霍府的侧门慢慢打开了一个缝,那个枯瘦如柴的看门人慢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晃晃荡荡的向叶秋榕走了过来。
“老爷愿意见你们了……叶夫人请……。”看门人微微弓着身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谦和的说道。
“谢谢……有劳你指引了……春儿,我们走吧。”叶秋榕对看门人点了点头,微笑着向里走去。
“哎……哎,我说,你们等等我……。”阿牛见叶秋榕和梅春想里边走去,连忙站起来边喊便跟了上去。
“去去去……你长得这么丑,我怕你吓着我们院子里的畜生……你还是在外边好好呆着吧……。”在阿牛好不容易追上叶秋榕她们的时候,看门人回过头来,边推阿牛边说。
“我说你这人,拿我钱的时候怎么就没说我丑呢……你怎么能这样呢,哎,夫人,夫人……让我也进去吧。”阿牛又气又急,象热锅上的蚂蚁,无奈被看门人缠着不能向前一步,只好向叶秋榕求救。
“让他进去吧……我想你们老爷并没说不让他进去……当然,你若非要让他留在外边,我只好进去向你们老爷说说放他进来……只怕到时候又要管家跑一趟了,再说,我想你们霍府院子里应改没什么畜生才对啊……。”叶秋榕转过身,冷笑着对看门人说道。
看门人听了叶秋榕的话,顿时像霜打了黄瓜,马上松开了阿牛的衣服,陪笑说道:“请,我这就带你们去见老爷……还望夫人大人不计小人过,切莫在老爷面前提及此事才是。”
霍府果然名不虚传,刚一进门,便觉得两边松柏森森,一股沧桑之气夹道而来,苍虬有力的树干仿佛是一个个藏满故事的老人,诉说着岁月的秘密,而那条青石铺就的路似乎就是解释秘密的通途,指引着这些不速之客的深入。然而令人奇怪的事,刚走十几步,路锋一转,这些富有阳刚之美的景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清丽细致的江南景物,潺潺流水之上有许多木制的小桥亭榭,这些小桥,大都通向许多草木幽微的地方,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竟然有许多美轮美奂的梅丘,在这些起伏和缓的梅丘之上,盛开的梅花就像一个个迷人的小酒窝,藏满了岁月的芬芳,不由得让人想起梅妻鹤子的林和靖,如斯美景,且不说故人,今天的人见到,也定然如痴如醉,心里爱之怜之,亦会不忍释手的。刚过梅丘,路锋又是一转,一片碧绿的竹林迎面而来,道路两旁的竹子,竟然不可思议的一例向内弯曲,几乎要把整个小路之上的天空给遮住了,走在安静神秘的小路上,每个人的足迹清晰可见,一路所见所听所闻,让叶秋榕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被大家当做地痞流氓的霍东尘竟是这般懂得风雅之人,喜的是自己有生之年,竟然可以涉足于此,内心藉得某种平和和安静,而一旁的阿牛更是如痴如醉,就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都不知道一双眼睛该往哪儿看了,梅春此刻也不说话,静静地走着看着,显然内心也正在被这种诡秘的宁静濯洗着吧,所有人都不想很快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所有人都期待着这条路能再次给出新的惊喜与震撼,果然不出所料,在下一个峰回路转的时候,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两个荷池,虽然不是荷花盛开的季节,然而碧绿的新荷早已出卖了属于盛夏的繁华,美丽的喷泉缓缓地转动着喷洒出如雾如梦的水汽,使周边的空气比别处更加潮湿,荷池岸边,粉红的桃花瓣瓣飘香,金黄的郁金香像一杯杯后劲绵长的白兰地,张开了小酒杯一样的花朵。荷池过后,是一片平整细致的草地,草地之上,摆放着一座巨大的秋天,美丽的紫藤正缠绕在秋天的架上,随风摇着晃着,似乎是在向来人诉说着发生在秋天架上的幸福故事。
“叶夫人……先生在书房等你……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了。”看门先生指着草坪边上一幢江南式的房子,小声对叶秋榕说了两句,便匆匆离开消失在小路的转角处。
“这……。”阿牛狠狠的瞪着看门先生背影消失的地方的时候,叶秋榕已经和梅春推门走了进去。
“叶夫人纡尊降贵,寒舍蓬荜生辉……上海三月的风可真大,把您天仙一样的人物也吹下凡间啦。”霍东尘一袭对襟黑袍,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一边品茶一边看书,等叶秋榕进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大家传说中的那么凶神恶煞,横眉冷对,对她倒是象见了一个老朋友,亲切的一边让坐一边开玩笑说道。
“霍先生说笑了,秋榕一介女流,不请自来,实在有失礼数,不过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倒还真有事相求。”叶秋榕谢过霍东尘的坐后,开门见山的说道。
“哦……不知叶夫人所问何事,倒不妨说出来,霍某也好聊尽绵薄之力……。”霍东尘若有所思但却没有丝毫惊讶的问道。
“这……去年夏秋之交,小女忆兰在海上失踪,至今杳无音讯,今天我去城隍庙遇见一个老道,他让我求一签,自诩可以助我找到小女……这是我求得的签,还请霍先生过目……。”叶秋榕故意歪曲了庙祝的话,这样既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委婉的告诉霍东尘,又可以避免直接说出时的生硬和尴尬,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是想告诉霍东尘,如果诚如签上所说,忆兰在霍家,那么自己这次前来相寻,是天命所在,城隍指引,象霍东尘这样恪守传统的人,对迷信之说自然是有所顾忌的。
果不出叶秋榕所料,霍东尘看过签后,眉宇间缓缓升起一丝阴霾与不安,只是这阴霾却没有任何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感觉,反而是某种凝重而深沉的疑虑。
“不瞒您说……去年,我们正有一批货归航,恰好遇见一个被浪卷进深海的小女孩吗,她坐在一只小船里,我们家水手冒着生命危险将她救下,原本想打听一下是谁家闺女好做归还,怎奈贱内对这个小女孩疼爱有加,且这个女孩与犬子似乎意气相投,形影不离……只怕……。”霍东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需要一些时日来做贱内的工作……叶夫人今天若想带她走,断然是不能的。”
霍东尘正说着,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个女仆模样的婆婆,悄悄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他刚才还阴云密布的脸上突然释放出难以置信的惊讶神色,显然他对来人的话似乎还有疑虑,似乎又重新问了一遍,得到来人再一次的肯定回答之后,这才挥手让来人退了出去。
“恭喜你啦……夏夫人,贱内刚才托王婆婆传话告诉我,她同意你带走忆兰了,她说自己身体不适,就不前来送行了,今天将忆兰小姐完璧归赵,还望你日后好生善待,也不枉她疼爱一场……。”霍东尘爽朗的笑着对叶秋榕说完,将目光转向了门外大声说道:“王婆婆,快把忆兰小姐带进来好让她们母女相见啊。”
门开了,王婆婆的身后,那个瘦小单薄的身影依然那么熟悉,那么惹人疼爱,白裙青衫,发如瀑布,眼角微微上翘,眉如新月,脸若青霜,这不正是叶秋榕日思夜想的女儿么!而此刻,她的心里,所有的惊呼、坠泪、狂喜,变成点点泪痕,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清凉的泪水,灌溉着往日的伤痛,竟有种被爱抚被关怀的感觉,是的,没错,这就是自己的兰儿,这不是梦,她从来都相信她的兰儿会在人世间某个角落好好地活着,只等上天安排另外一场重逢,未断的缘分,难舍的亲情,日日夜夜茶饭不思想念的那个声影,正在自己的眼前,一如当初,毫发无损,似乎还长高了。
“兰……兰儿……妈妈来看你了,跟妈妈回去吧,是妈妈不好,把你弄丢了……是妈妈不好,妈妈这就带你回家。”叶秋榕缓缓地走近忆兰,蹲在了地上,泪在那一刻,更加疯狂,让她有种梦幻的感觉,然而,她的手此刻正抚摸着她的身体,没错,这种感觉,是真的,这是自己的女儿,泪水慢慢的模糊了她的视线,而她眼前这个孩子,却愈发清晰可人。
“妈妈……别哭,我就知道你回来找我的……我要跟妈妈回家。”忆兰任由叶秋榕抚摸着,嘴巴微微的撇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清凉的打在叶秋榕的手臂上。
“兰……你……刚才是你在说话么……妈妈没有听错吧,告诉妈妈,这是真的……。”叶秋榕抚摸忆兰的手,瞬间象闪电一样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再一次认真的审视着自己半年未见的女儿,就像审视一个玲珑的玉器,让她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她听到了,她的兰儿会说话了,她只是想再听她说话而已。
“妈妈……别哭,你带我回家……我一直在等你带我回家。”忆兰伸出她那苍白的小手,替叶秋榕一点点的、仔仔细细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道。
“好……妈妈这就带你回家,妈妈这就带你回家……。”叶秋榕抱起忆兰,便向门外走去,等到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身来,把忆兰放在地上,慢慢的跪了下去,把头埋在地上,深深地向霍东尘行了一个大礼。
“夫人……别这样,快……快起来,救兰儿的是我的水手,让她说话的是神医肖劲光……我,我何德何能,敢受此大礼。”霍东尘连忙走向前来,扶起叶秋榕,一脸诚恳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兰儿蒙您收留,方才大难不死,如此大恩大德,秋榕一家没齿难忘……。”叶秋榕看着霍东尘,满脸感激的继续说道:“尊夫人既然身体有恙,秋榕改日自当登门重新谢过……然而养育教化之恩,秋榕铭感于心,还请先生代为转达秋榕的谢意……。”
走出书房的时候,黄昏的云彩正缓缓地在天宇之中滑动着,整个天空,依然是那样晴朗,干净,神秘和圣洁。夕阳金色的光芒,给天地万物镶上了一层细细的光边。远远近近,花影迷离,一层一层的树影由近而远色彩逐渐变深,变暗,变得愈加诡谲神秘,似乎整个天地,都在这一瞬间变得博大而辽远起来了,冥冥之中,定有一个温暖的笑脸,严眼含慈悲赐福于每一个心怀虔诚与善良的人们,你可以想象,有这样仁慈慷慨笑脸的,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是洞悉因果的如来佛祖,是掌管三界疾苦的玉皇大帝,是与上海民众血脉相连的阴司父母官城隍老爷,也是人世间的每一个人。
“走吧,孩子,妈妈……带你回家。”叶秋榕轻轻地说,反复的说,在她手心里正躺着忆兰柔软的小手,她可以感觉的到这个孩子对这里的感情,也可以感觉的到这个孩子对这里的不舍和眷恋。
夕阳西下,叶秋榕和忆兰的背影拉得长长的,梅春和阿牛低着头跟在后面,不言也不语。走到第一个转角的时候,忆兰静静地停了下来,缓缓的回望着,好久好久,不远处,霍东尘还站在古铜色的夕阳中,那架美丽的秋天,在晚风中轻轻地摆着。她突然笑了,那张苍白而年轻的脸像一朵花儿,突然绽放在树荫之下,天地瞬间,变得似乎更加祥和和美好了。
“走吧……孩子,妈妈以后带你再来……。”叶秋榕轻握忆兰的小手,沿着来时的小路,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外走去。
“孩子,回去吧,她妈妈来接她了……她还会来咱们家的。”在忆兰跟着叶秋榕走过转角的时候,一个小男孩从不远处的屋子里跑了出来,站在那架白色的秋天之下怔怔的望着,嘴角似乎还在抽搐,可终究没有再往前跑,也没有哭。跟在他后面出来的那个美丽女人,自始至终,都静静地用一种极度疼爱的目光看着男孩。良久,她才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把他搂进了怀里,轻轻说道:“跟妈妈进屋吧,她找到了妈妈,你应该替他高兴。”或许是听了她的话,男孩缓缓的抬起头,似乎要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眼泪却已经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于是他的头在女人怀里埋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