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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四 波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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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宁儿啊……妈妈……你不要宁儿了吗……”。西医院里,远宁伏在叶秋兰的病榻之上,双手紧紧攥着她的手哀哀欲绝,幼小的志逸受到影响,也开始哇哇的哭个不停,夏文威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不由得心一凉,以前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心烦意乱过。
“把他抱走……越远越好……快……”。夏文威盯着梅春冷冷地说。这个孩子的降生,不知道带给他多少惊喜和快乐,可是他也清楚,这个孩子生的不是时候,听见他的哭声,他无法正常思维,更无法冷静判断。
“是……”。梅春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志逸,轻轻地替他拭干了眼里的泪水,抱着他静静地退了出去。
“妈妈……宁儿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远宁依然昏天暗地的哭着喊着,而病榻上的叶秋榕似乎早已习惯了一动不动的躺着,一个多月下来,她已经枯瘦如柴了,额头的黑发,几欲遮盖了她的整张脸,干瘪的嘴唇间隐隐含着一丝凄楚,似乎受尽了病痛折磨,一双枯槁的手被远宁摇着晃着却没有一丝温暖,没有一点反应。
“带小姐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会儿……”。夏文威头也不回,沉声对站在身后的林婆婆说。
“妈妈……妈妈你不要我了,妈妈,爸爸也不要我了……”。远宁依然凄厉的叫着喊着,无论林婆婆怎么哄怎么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哭声反而更胜从前。
“宁儿不哭……妈妈……妈妈会醒过来的……爸爸向你保证……”。夏文威悲哀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走到远宁身边,俯下身温柔的说道,“这样哭会吵到妈妈的……你先出去……爸爸正在想办法让妈妈醒来……好不好……”。
“爸爸……我要妈妈……你还我妈妈……我要妈妈……”。远宁一脸泪水看着夏文威的时候,他的心几乎要碎了。“妈妈……妈妈……”。这样的喊声有一阵遥远,又有一阵熟悉,当年的自己不也是这样无助的哭过喊过么,也许别人不能体会一个孩子在失去母亲的时候那种恐惧和绝望的心情,可是他体会的到,这是他自己一生的遗憾,也是他一辈子无法摆脱的梦魇。
“宁儿,请相信爸爸,相信爸爸一定会把妈妈还给你的……”。夏文威轻轻地拉着远宁的手,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他觉得这不仅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承诺,也是一个曾经失去母亲的孩子对自己的许诺。
病房里只剩下夏文威一个人的时候,伴随着他们的是悠然而过的时光,窗外的阳光慵懒的从树缝里漏进来,细碎的光芒伴着横斜交错的树影毫不留情的打在了夏文威的脸上,在他修长的手指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支细细的烟丝,将他整个人淹没在一片薄薄的烟雾里。
第一根烟丝燃尽的时候,夏文威缓缓地回过了身,他的眼睛不知是因为烟雾的熏染还是连日的奔波劳累,竟然又平添了几许疲惫和荒凉。
“对于一个小鼹鼠来说,幸福也许就是呆在自己暗无天日的洞中,那里尽管没有四季,没有风,没有一个可以寄予幸福喜悦的地平线,可是那里的一切是多么的平静。在没有死亡阴影笼罩的岁月里,小鼹鼠的生命轨迹就是一条走不完也挖不到尽头却简简单单的洞,日子永远是黑暗而潮湿的,然而正是这份黑暗和潮湿,使它的生命曾经少了多少恐惧,少了多少绝望和泪水……可惜这一切它明白的太迟了,因为想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我们的小鼹鼠已经走过了好多年的路,它也早已离开了自己魂牵梦萦的洞,从此一辈子再也没有回去过,颠沛流离的日子让它早已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一只简简单单的小鼹鼠,甚至忘了那份与生俱来的善良和纯真……”。夏文威面对着叶秋榕默默的读着,金丝边框眼镜上跳跃的阳光反射在他手里的书页上,在那缓缓移动的金色光芒里,有一份触目惊心的诡异和绚烂。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那是罗红寨给他的,他还记得他临走的时候说的那么郑重其事,于是他告诉自己,无论结果如何,都值得一试。
“如此虎狼之药,药力所至,无不侵入病人五脏六腑之中,而所辅之以针灸推拿之法,针针所刺皆为人体要害之处,老朽行医数十年也闻所未闻啊……不过……此方看似虽狠,却并非空穴来风、篡兑杜撰之空话,其精妙堪奇之处,也当真令人佩服……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此方就是传言中的‘天王生死符’……”。夏公馆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沉吟良久,缓缓说道。
“‘天王生死符’?恕文威孤陋寡闻,还望神医不吝赐教……”。夏文威突然直了直身子,脸上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天王生死符’呐……据说是当年太平军领袖洪秀全自九天玄女神庙中偶然所得,具有起死回生之妙啊……正常人服用此方,定当暴毙无疑,然而那些身患绝症,濒临死亡者若及时使用,定当转危为安,日渐康复……当年太平军也正是因为此方而威震清廷,驰骋沙场,不可一世啊……只是后来天京沦陷后,此方便神秘失踪了,这么多年以来,任是无数医者踏破铁鞋,也没有机缘找到……恕老朽冒昧,不知夏先生是从何处得到如此神贴的……”,白发老者不无感慨的问道。
“此方乃是一位故人所赠……以神医看来,此方对拙荆的病症可有帮助”?夏文威眉间闪过一丝笑意,神色恭敬的问道。
“依老夫看来……此方虽没有传说中的起死回生之神妙,但其用药之大胆,施针之精奇,也是举世无双的……尊夫人气血两亏,邪风浸体,加之头部深受岩石撞击,脑部淤血未尽,故而才有至今未醒之症状……此方以猛药入体,祛除邪风病魔,通畅气血,消於活血,若能再按贴中所述,施之以针灸推拿之功,夫人即可醒来……”。老者手拂白须,胸有成竹的说道。
“多谢神医赐教……文威这就遣人前去拿药……还望神医留在夏公馆帮忙煎药施针,搭救拙荆性命……文威在此谢过了……”。夏文威起身向白发老者施礼答谢后,一面派人前去抓药,一面安排车辆人丁,亲自前去医院接叶秋榕回来。
叶秋榕已经回来三天了,也服用了三天的药,施了三天的针,每一次针灸推拿过后,神医无不是大汗淋漓,可是老天似乎就爱开玩笑,叶秋榕依然呼吸微弱,气若游丝,命悬一线,并没有因为这几天的治疗而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更别说苏醒了。
三天来夏文威不是在走廊里来回踱着,就是在床边守着,进来替叶秋榕梳洗换洗衣服的丫鬟婆婆们简直难以相信她们的男主人竟然有一天会为女主人这样废寝忘食,当真是日出西方,江水倒流了,不过看到夏文威日渐憔悴的神色,她们开始相信她们的男主人也是性情中人了。
“有时候小鼹鼠会想,有一天自己老去的时候该会是一种怎样孤单凄凉的情景,生命的痛楚,莫过于与生俱来的荒凉的寂寞,可是这样的痛楚是任何幸福快乐也无法冲淡的无法稀释的,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的小鼹鼠长大了,然而当它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爱情来了……它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另外一只鼹鼠……那种感觉很偶然,也很突然,似乎一切都是一瞬间的事,可是那个鼹鼠不久就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从那时候起,小鼹鼠觉得这个世界将自己抛弃了,它突然有点想念自己从未见过的爸爸妈妈,当然它更多的时候会恨,至于恨什么,它自己却说不清楚……失恋后的小鼹鼠伤透了心,很多时候它都彻夜不睡……流浪吧,流浪,小鼹鼠夜夜听到来自内心深处的呼喊……它要去远方,更远的远方……”。夏文威不眠不休的读着,突然,他看见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叶秋榕紧闭的眼里滑了出来,顺着她白皙的脸颊一直流到了嘴边,“泪……泪水……秋榕……你哭了,你听到我说的话对不对……秋榕你醒醒……醒醒……”。夏文威惶急而欣喜的轻声呼唤着,像个孩子为自己失而复得的玩具那样欢喜。
夏公馆灯火通明,所有人听到夏文威的呼声后都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奇迹的出现,然而神医已经进去几个小了,小白楼上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夜逐渐深了,楼下的灯火也渐渐熄灭了,夏公馆漆黑的上空,似乎还残留着夏文威那几声惶急而喜悦的喊声。
“我明明看见她流泪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没有醒过来……为什么……你是什么狗屁神医……什么狗屁‘天王生死符’,什么起死回生,全是骗人的……全他妈是骗人的……”。夏文威双眼血红,额头青筋暴起,像一匹疯狂的狼,面目狰狞的盯着白发老者怒吼道。
“夏先生,夫人流泪实属正常的新陈代谢,并不能单单因此就可以断言夫人此刻会苏醒过来,凡事都需要一个过程,老朽这几天奉药施针,尽力救治,这一切相信夏先生也是看在眼里的,虽说事在人为,然而万事也需要讲求一个缘法……夫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苏醒过来,那是因为缘法不到,还望夏先生能够平心静气,切莫过分强求才是啊……”。白发老者盯着夏文威,正色说道。
“缘法……缘法……哈哈哈……如果缘法真的那么神奇,何苦让我等这么多天,如果缘法真的会降临与我,何苦不让她醒过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夏文威对着窗外无穷无尽的黑夜,疯狂的喊着,天空似乎也因此苍凉了很多。
“冤孽……冤孽啊……路是你自己走的,命是你自己选的……因因果果,果果因因,世事轮回,皆有缘法……”。白发老者轻轻地叹了一声,摇着头孤自下楼去了。
“爸爸……妈妈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夏文威感觉有人推门进来,却并没有回头,直到远宁怯怯的哑着嗓子对他说话,他的手指才本能抽搐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
“妈妈是不是不会醒来了……我是不是会变成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远宁低声呜咽着继续问道。
“不会的,宁儿,爸爸答应会还一个醒过来的妈妈给你,就不会食言……相信爸爸,相信爸爸……”。夏文威俯身蹲了下来,静静地抱住远宁,一边替她擦拭残留在眼上的泪水,一边轻轻地安慰道。
叶秋榕醒来的时候,窗外的秋兰花正开的如火如荼。悠然而来的花香像一场来之不易的筵席,那些远道而去的生命在这个时候总会相约着回来。
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出了一趟远门,在外边游游荡荡了很多天,可是心里似乎一直有种牵挂,让她不忍心再次远去,反而日思夜想着回去,其间似乎有很多人在自己身边呆过,隐隐约约有一个关切的声音夜夜不休不眠的萦绕在她的耳边,似乎其间也有争吵,而让她记忆最为深刻的就是每天喝完全世界最苦的药后,还要忍受针灸刺探的痛楚,这样日日夜夜的折磨让她更加想要醒来,想要终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于是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早晨,光明选择了落在她的眼睛里,她选择了醒来。整座房子空荡荡的,只有一扇开向风雨的窗子,滴着点点水珠,梅春趴在她旁边的桌子上睡着了,窗外的冷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衣裳,这么多天以来,梅春似乎瘦了很多,整张脸苍白如纸,而熟睡中的她,显然并不在意斜斜的雨丝飞打着她的衣衫,叶秋榕想要挣扎着起身去关上窗子,却无力的发现自己整个身子是那么不听使唤,竟然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梅春……梅……”。叶秋榕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习惯性的喊出了几个字出来。
“嗯……是……夫人……”。睡梦中的梅春唇角轻轻的蠕动了一下,应了一声似乎要继续睡下去的样子,忽然她整个人如触电般跳了起来,眼神痴痴地望着叶秋榕,欣喜地问道:“妇……妇人……是你在喊我吗……”。梅春既兴奋又疑惑,一瞬间各种悲喜交加的表情在她的脸上闪过,但随后她马山镇定下来,轻轻地走到床边,见叶秋榕的双眼依然紧闭着,不由得悲叹一声,轻轻地伸手握住叶秋榕的手说道:“妇人……梅春刚才似乎听到你喊我了……还以为妇人真的醒过来了,原来又是空欢喜一场……不过,梅春愿意等……一辈子等夫人醒过来……”。
“春儿……我要是一辈子醒不过来你就打算这样等下去吗……刚才就是我喊你的……”。叶秋榕唇角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轻轻地睁开了眼睛,吃力的说道,“我实在是太累了……刚才要不是你及时喊我……我又该睡过去了……”。
“妇人……妇人……”。梅春轻声喊着,泪水顺着脸颊缓缓落下,瞬息已经到了嘴边,在她减缓渐急起伏不定的呼吸声里,不知是兴奋还是悲伤,她一直试图想找一些话说出此刻的心情,却发现此时的自己言语是多么苍白和贫乏,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又一句的轻呼。
“妇人……我就知道你会醒过来的……我就知道……”。梅春呜咽着扑在叶秋榕的怀里,像一个饱受离别之苦的孩子,哭个不停。
夏文威带远宁和一众婆婆去神女庙中进香祈福回来的时侯,看门的老王早已把叶秋榕醒过来的这一好消息告诉了他。
“妈妈……妈妈……”。远宁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喊着跑上了楼,一进门就直扑叶秋榕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在场的丫鬟婆婆见此情景也无不动容,一时间房中哭声四起。
“哭什么!……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干什么”!夏文威站在门口,冷冷地说道。
夏文威话音刚落,丫鬟婆婆们的哭声便戛然而止,整个房子只剩下远宁还呜呜的哭着,梅春轻轻地拍了拍远宁的肩膀,挽着她的手示意远宁跟她出去,远宁微微点了点头,依然哭着跟着梅春退了出去,其它丫鬟婆婆也都陆续退了出来。
“你回来了……”。
“你醒了……”。
叶秋榕勉强捧出一个笑容,无力的问夏文威,夏文威唇角微微弯了一下,露出一丝笑容,坐到了她的床边,缓声回问道。
“这些天……辛苦你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叶秋榕看着夏文威,苍白的脸色中闪烁着满足和幸福的光芒。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真正受苦的人是你……”。夏文威盯着叶秋榕,眉间闪过一丝温柔,轻轻地握着她的手说道。
“你们一起去进香……怎么没有看见忆兰回来……”?叶秋榕吃力的问道。
“忆兰……她……死了……”。夏文威的面色缓缓沉了下来,轻轻地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说,“她被海水卷走了,至今没有下落,我想应该生还无望了……”。
“什么……你说什么……!!”叶秋榕伸出一只死死的拉住夏文威,怒目圆睁,面色潮红,话刚说到一半便渐渐没有了下文,刚刚还稍显吃力地呼吸瞬间变得若有若无,转眼间整个人就此再一次瘫软了下去,任夏文威怎么喊也没有了声息。
“妇人此刻脉象紊乱狂躁,气血翻涌,当属急火攻心所致……只需稍做调理即可,并无大碍……只是她刚刚苏醒不久,身体虚弱,神志浮动,不可再让她受到刺激为是啊……”。白发老者一边替叶秋榕把脉,一边皱着眉头对着众人说道。
神医开了一幅安神定志,调理气血的方子,又亲自煨火煎药。叶秋榕服药后不久脸上的潮红便渐渐褪去了,眉目间那份悲愤怨恨之气也渐渐散去,呼吸也由此慢慢变得通畅舒适起来了,神医又替她把了把脉,这才对着夏文威慎重的点了点头,有似悲叹地说了一声告辞,便起身下楼休息去了。
第二天黎明时分,叶秋榕再一次醒了过来,窗外的夜色还没有完全褪去,房子里的灯依然亮着,梅春一夜没合眼,怔怔的坐在旁边,看见叶秋榕醒了过来,她眼里的疲惫瞬息全无,眉目之间立刻闪过一丝欢喜,伸手替叶秋榕轻轻掖了掖被角,微笑着喊了一声:“妇人,你醒了……”。
叶秋榕略略点了点头,伸手攥住梅春的手,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就这样怔怔的看着,她的眼里竟没有一滴泪水流出,因为,她早已没有了泪水。
“妇人……你……”。梅春想试探着说点什么,张开嘴后,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便只说了半句话停了下来,伸出另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叶秋榕那只枯瘦如柴的手,眼里的泪水无声的滴落下来,一直挂在了腮边,咸咸的,涩涩的,像一杯长久的酝酿在心怀之中清苦的茶。她知道,这杯茶,叶秋榕在品,自己也在品。
“兰儿……我的兰儿丢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叶秋榕苍白的脸色慢慢变得凄惨无比,在她皲裂的唇间,不断的念叨着这几个让人闻之落泪的字眼,“兰儿丢了……我的兰儿……那么乖……”,叶秋榕反复的说着这两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梅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们还是来了……哈哈哈……当真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啊……枉我肖某平生救死扶伤,积善无数,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悲可叹啊……”。百草堂里,灯光幽微,神医闭目而坐,面对眼前这几位不速之客,没有丝毫意外却不无慨然的说道。
“不愧是神医……既然我们的来意你都知道了,那我们也就不再废话了……要怪只能怪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虽然这不是你的错……”。来人中为首的黑衣人幽幽的说道,“在这不为人知的黑夜中死去,也当是你的福分了……放心,你的后事我们会妥善处理的,不知神医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事后我等自会尽心替你了然”。
“哦……肖某并无妻女子嗣……要说未了心愿,却当真有一个,还望你等看在这次肖某这次尽心尽力救治妇人的份上,能够成全……”。神医依然端坐如初,面无表情的说道,“肖某身边仅有小徒一个,晨昏相伴……乃是我途径藏地,收养的一个狼孩,只有八岁,还望诸位网开一面,留他一条生路,大恩大德,肖某今生难报,来世甘愿奔走左右,奉为牛马以供驱策”。
“神医当真大慈大悲……只可惜象你这样的好人不能存活于世,当真可惜的厉害……你就安心的走吧”。黑衣人冷笑着说道,“放心,我们还不至于为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这就好……这就好……人死了就不能说出秘密了……来吧,来吧……”。神医突然睁开眼睛,爽朗的大笑着说道。
“很好……很好……‘天王生死符’的味道,你肯定没有尝过吧……是不是觉得很遗憾呢,现在就让你尝尝这种神奇的药物……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普通人吃了它会不会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暴毙呢……”。黑衣人沉静的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递给了神医,眉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轻轻的一挥手说了声:“请”!
神医缓缓接过药瓶,颤抖着双手打开了瓶塞,然后把瓶子凑到鼻翼下方轻轻地闻了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盯着黑衣人,眼光无限深邃,仿佛这浓烈的夜色,良久方才说道:“果然是‘天王生死符’,药力当真霸道的厉害啊……哈哈哈……回去替我向你们先生问好……”。
“哈哈哈……哈哈……”。神医端起药物一饮而尽,笑声还在百草堂整间屋子里回荡着,面色却渐渐变焦黑而粗糙,像一截未燃的焦炭,慢慢枯干僵硬了下去。
黑衣人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冷笑了一声,划出一支火柴挥手扔在了百草堂干枯的草药上,这才满意的带着一众人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夜,依然漆黑如墨,浓烈的火焰味和烧焦的药香依然残留在空气之中,百草堂的余烬之侧,一个藏青色长袍的少年静静地跪着,没有人知道,他凌乱的头发下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就这样,整整一夜,少年的头颅都沉沉的垂着,等他抬起头的时候,一轮红日也渐渐升了起来,少年的唇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起身走向了远方,远方的远方,彩云如血,树影仿佛也在这微凉的清晨中燃烧了起来。
“你还我兰儿……你还我兰儿……你为什么不替我把她找回来……为什么……”。叶秋榕无力的摇晃着夏文威的身体,夏文威冷冷的站在床边,像一尊塑像,不言也不语。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心虚了……你是故意不去找她的对不对……我早该想到会是这样……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现在她回不来了,你是不是很高兴……是不是”?叶秋榕见夏文威不说话,更加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
“啪……”!!
“够了……你闹够了没有!!你说的没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故意让她去的海边,是我让海水把她冲走的……也是我不允许别人去找她的,这下你满意了吧”。夏文威狠狠地一巴掌打了过去,叶秋榕整个人便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拉着他的手也同时松开了,她无力地躺在床上,看着他像一只暴怒的狼对着她咆哮,随后重重的摔门而出。窗侧叶秋兰的画像,此刻似乎眼含泪水,深深地俯视着她,而她自己,心凉凉的,眼里依然没有一滴眼泪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