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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间惆怅客 ...

  •   我心里暗道,哪里是凭空长大了十岁呀,分明是凭空长大了二十岁!哎!

      嘴上却不再言语,沈夫人已经明确指出我与受伤前的区别,这时候是多说多错、越说越错了,哎,一动不如一静吧。

      她见我不再说话便也静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再多躺会儿吧,身子还需要静养几日才行,膳食一会儿我让嫣岫给你端进来,吃了就再好好睡一觉,什么都比不上自个儿的身子,知道吗?”她的话一如开始般叫我如沐春风,我不觉地点点头。

      她出去后便剩我一人独自躺着,心里开始惦记起二十一世纪来,不知道那边的我是不是已经死了?那么严重的车祸,就是死了也是正常的吧?!可是晓暮以后就是一个人了,爸爸妈妈、还有我都离开了他,纵然还有大妹晓曦,可是她已经住进了精神病院,说句不中听的话那是无胜过有,而且还要负担她一辈子的医药费用,晓暮自己研究生还没毕业,我的钱前几年几乎都用在妈妈的病上和他们俩的学费上,后来又有很多都花在晓曦的病上,所剩的都是这两年存下来的。

      这两年我拼命接案子,除了是填满空闲时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外,也是想尽早攒下一笔钱,不管是离开当前的城市去别的地方发展还是另寻出路,总之是万般不离钱啊!晓暮的理财能力不知如何,只是知道他大学期间跟舍友一起投资过几个股票,小赚过一些,希望将来他不会为钱发愁。不过照老范和我的交情不管怎么样都会照应些晓暮吧。我躺在床上不自禁的想起弟妹,翻来覆去,思虑万千,想着想着竟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又痛又痒地躺了几日后身子恢复得不错,因沈夫人关照尽早启程,不该误了母亲的归葬日期,于是一行人就收拾行囊,坐上了珂里叶特家为我们准备好的马车,往杭州进发,到达杭州后立即踏上了停在运河边许久的船只。

      船上的日子倒也惬意,沈夫人每日必来看我身体的恢复情况,她的儿子富森也次次随她同来,这些日子下来倒也相处融洽。

      这小子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写得一手好字,往往写出来的也都是一些缠绵悱恻的词句,惹我忍不住揶揄他,谁知他也不恼,只是淡淡地笑。与他母亲沈夫人的笑不同,他到底年纪尚幼,笑起来眉间虽隐有愁绪却难掩这个年纪特有的灿烂。

      看他又写了一张,我看了又看,忍不住念出来: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幸好以前合作的香港、台湾客户用的都是繁体字,我基本还都能认识,就是毛笔写出来以后有些不真实的生疏感。

      “你识字?”富森眼里透出惊讶。死小子,你姐姐我好歹也是个21世纪的高材生,读书十几年比你年纪都大!我在心里吐槽他。

      “当然!”我没好气的回他,“你写的这是谁的词啊?”有点眼熟啊!

      “你猜!”他两眼含笑,睨了我一眼。

      死小子,考我啊?!

      “这首词含着无限悲伤之意,”晓曦念的是中文系,家里多得是这类诗词歌赋的东西,我那时也是读过一点的,不过荒废许久,一时有点想不起来,“……”下半句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因为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可又不愿在这小子面前丢脸,只好僵着。

      突然,我瞄到另一边摆着一张纸,定睛细看,哈哈,这张上的那首我是知道的。

      “纳兰容若啊!”我竭力掩藏话中的试探之意。

      “你…你知道纳兰容若?!”他话里满含惊喜和兴奋,‘咻’地一下窜到我眼前。

      想不到他这么激烈的反应,我吓得一激灵,直觉性的往后面一缩,“你干什么啊!”

      “对…对不起……”他抬手挠挠头,略显笨拙的道歉。

      我被他的举动倒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还是个小孩子,我急急道:“没关系,没关系。”摆摆手示意,然后讪笑着道:“纳兰容若……他是清朝第一才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知道他,那也是应该的……不知道比较奇怪吧?”

      “你知道他?!你知道他……”他两眼放光,喃喃地重复这句话。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头探上前去,试探的问:“他的词那么有名,知道几首也无可厚非吧?哎,你怎么啦?”

      “你说…他是大清第一才子?”他不确定的问。

      “嗯…我听人是这么说的…”我讪讪的笑,才不过提了一句他就这么大反应,我可不敢再说什么跟纳兰容若有关的事。

      “也有别人这么说?”他惊异中满含兴奋,我却越来越纳闷,以我的经验他应该跟纳兰容若有些什么牵连,而且对纳兰容若的事情应该说是非常关切,否则不可能出现这么剧烈的反应。

      “是啊,有很多人读过他的词嘛!”这点我还是确认的,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清朝纳兰词有没有流传得那么广,不过纳兰容若生前出版过词集,应该还是有一些知名度的,姑且先说着吧,“就像你这两张上的……”我指一指他写的两张字,“‘不是人间富贵花’、‘我是人间惆怅客’、还有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和‘一生一代一双人’,这些不都是耳熟能详的句子吗?”

      “你竟都知道,谢谢你!”他突然向我道谢,这时我更加一头雾水了。

      莫名其妙啊莫名其妙!“你……谢我做什么?你若也喜欢纳兰词,有感于纳兰词,那你该感谢纳兰容若才对。没头没脑的谢我做什么?”

      “他是我的阿玛呀……他是我的阿玛呀……你对他有这样高的评价,我当然该谢你!”他急于说明,我却被‘阿玛’这两个字给秒了,‘阿玛’不是满人说的爸爸的意思吗。他说什么?纳兰容若是他爸?!那沈夫人是谁?!

      “富森!”

      正在我怔忡间,一声厉吼传来,我定睛一看,却原来是沈夫人。与平时的温柔淡然不同,此刻的她面含厉色,眉宇间隐有山雨欲来之势。

      “沈夫人?”我有些诧异的唤她,突然闪过一丝灵光,电视剧《烟花三月》和《康熙秘史》浮现在我眼前……

      “宸格格,富森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说完,立即牵住富森的手出去,可显然富森有些不愿,他扭扭捏捏好不别扭!

      富森说纳兰容若是他阿玛,沈夫人自然姓沈,而她又自称‘贱籍’,与纳兰容若一联系起来,那么她不是出自风尘的乌程才女沈宛是谁?“夫人,”我叫住举步欲出的她,“夫人单名可是一个‘宛’字?”

      她似触电般浑身一震,回头看着我,“你……”遭了,我又忘了失忆这回事了,哎,鬼上身啊!

      可是我又不忍放弃到手的真相,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夫人真的是‘沈宛’?”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纳兰公子…的…沈宛?”

      “你怎么会知道?”她的惊讶似乎不亚于我,她不是侧福晋的远亲吗?难道并没有人知道她是谁?还是说她笃定这具身体以前并不知道她是谁?咦?这代表了什么?

      我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事后想想这景象应该还满奇怪的,毕竟在世人眼里我不过只是个7、8岁的小女孩,可是说出的话,作出的事却与年龄大相径庭。

      “……不管我是谁,这都不重要!宸玥,我虽得命照应你,但是没人告诉我我需要向你交代什么。我也相信你身边的人没人知道,而我身边的也没胆告诉你,以后不该问的还是放在肚子里就好!”她的眼里写着疑惑。

      宸玥?!原来这具身体本尊的全名是珂里叶特.宸玥?!而她竟却是纳兰容若人生最后的知己——沈宛?!

      天哪,太刺激了。几百年后的21世纪对这个女人和纳兰容若之间的事情几多揣度、几多臆测,却俱不能考证为正史!如今她却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那不是活化石是什么?我的心跳加速了,天哪,我几多有幸竟能见到她,我又几多不幸竟与那个惊世才名布天下的纳兰公子擦肩而过?!

      她是沈宛,她无可否认。但那时我想不出为什么她对自己的身份如此隐晦,后来我才算慢慢明白,在这个时代她的身份已经给她带来太多悲剧,所以她不愿让自己的悲剧延续到她的儿子富森身上。她精通琴棋诗画,又工于诗词,还卖艺不卖身,放现代那就是一个影视歌三栖明星,恐怕比现代的某些明星还要干净许多。可惜她生于封建时代,自出生已落贱籍,根本就没有翻身抗辩的权力和能力,从小就生长在这样的阴霾之下,直至遇到纳兰容若。只有他以知己的眼神看待世人眼中卑贱的她,不计较与她相交有损他贵胄身份,不计较与她相携会使他名声蒙垢,不计较与她相爱之于他意味着另一场磨难的开始,他是她今生唯一的阳光。可惜阳光背后总是潜伏着不尽的阴霾,老天爷并不眷怜他们这一对坎坷相守的人,硬生生从她手中抢走了他,从此后娥眉罢妆不展颜,算来她才是真正的‘人间惆怅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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