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强人意》希秋

6、精雕细琢

　　过了些天，白四小姐的丫鬟登门请莫家少爷去游船。
　　莫达乐呵呵的跟夫子告了假，夫子自然也明白不好打搅少爷谈情说爱，也就放了。可是不明白的，照样大有人在，好比莫天那个小魔头，以及对小魔头不管不问的莫爸爸。
　　于是莫达便垂头丧气的拖着个兴高采烈的莫天踏上了白家的游船。
　　白四小姐见了左一口白姐姐右一口白姐姐的莫天，不但没有皱眉头反而喜笑颜开的令丫鬟们好吃好喝地照料着，一面对莫达笑：“原还怕二少爷事务繁忙不得一见，不想真的来了。”
　　“哪儿的话。”莫达他虽说终日研读商经贾道，也确实是为了还莫孝当年收留的恩德，让他这个骨子里还是那个爱无拘无束生活的将军的儿子默默担下这些责任，倒也时常感到别扭，于是也笑道：“巴不得离那些事情远点，可惜总有家父盯着，白小姐倒是救了我。”
　　其实白家这边的情况倒也大差不差。白家老爷宠爱四小姐有加，打小就把她带在身边，跑商道也好，谈生意也罢，白四小姐来说已是屡见不鲜的事情了。等到白家老爷发现的时候，这个掌上明珠早就长成了一个外柔内刚不拘小节的假小子，其他孩子都陆续成家立业，唯独这个宝贝女儿是怎么也嫁不出去。等终于在润阳安了家，又难得碰到莫府这么合适的亲家，想着抱孙子的白家老爷说什么也硬要女儿收敛起来，争取这次一击命中。
　　英雄悻悻相惜，两人对望，相继大笑起来。
　　莫达不再做个小大人，白四小姐也不装淑女了，这一路泛舟，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唯一美中不足的，恐怕就是莫天这小子总是粘前粘后地围在白四小姐身边转悠吧。

　　之后，白四小姐的丫鬟又来邀了几次，又或是莫达这边送了请帖去。反正二人来往渐频，一切也算随了莫达的意。
　　只可惜那个混世魔王却是他怎么也甩不掉的。莫天几乎次次出游必定粘着他一起，简直恨不能搬个小凳子，坐在莫达和白小姐中间。而每每莫达打算送白四小姐礼的时候，他总能变着花样地弄出更讨人喜欢的东西。从杏花楼的烧麦到天工馆的簪子，从孩子玩的弹珠到北方来的皮暖手，总之呛得莫达一次没把东西送出去过。
　　莫达忍了他几次，却又见白四小姐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怪自己在讨女孩子欢心上没那个魔头的造诣。

　　日子转眼便到了五月。
　　五月是润齐一年中颇为热闹的一个月份，男女老少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为月中的崇伦节做着准备。
　　崇伦节是润齐人祭拜月亮，合家团圆，祈福求安的盛大节日。长年在外的游子们会在崇伦节赶回故乡和家人共聚天伦，情投意合的少男少女则在这天将共度一生的心愿绑在明轮灯里送上天去，希望得到月神眷顾。可以说，这是除了新年以外的对润齐人最要紧的节日了。甚至朝廷的官员，也可以得到十二日的崇伦节假期。
　　莫达自然对崇伦节也是十分看重，便旁敲侧击的问出了白四小姐最爱去逛的就是那珑湖上的烟庭长廊，又早早的买来竹篾香帛准备亲手做个明轮灯，好到时候邀她一同去放。心想着莫天是断断做不到这步的，不禁又有些欣喜得意。
　　莫孝见他半夜三更不睡觉，早膳的时候抓筷子的手上尽是割伤刺破的细小口子，一面心疼，一面也深知了弟弟的心思。
　　那天晚上，早早离了饭桌，莫达又闷回房里埋头苦干。只可惜这明轮灯看上去结构简单，做起来一个不慎，就前功尽弃，他来回试了数次，都在最后封口的关头将明轮灯烧了个干净。眼看离月中只剩两天，若是随便买一个，自然也放的起来，只可惜了他自己的一片心意，莫达又急又恼，一个不留神，手上又多了一个口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莫孝在窗外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推门进来叹道，“手拿来给哥看看。”
　　莫达扭捏着暗地把手往后收，“不打紧的事。自己拙手笨脚罢了，多试试就好。”
　　“你呀。”莫孝见他那样，又是别扭又是倔强，想来这个缩在自己怀里哭哭啼啼的小胖子也终于长成大人了，便不再坚持，只是伸手拿过垫在桌上的设计图看了一眼，又摸了摸摊在一边的那些竹篾香帛，就明白了莫达总是不成的原因。
　　“咱们莫府出来的东西，又岂能等同市井小贩的手工。”莫孝摇摇头，“看你的材料是次等，手工却偏偏是莫府的一套，以火封口自然是永不脱落，可这等香帛岂能容你如此烘烤？”
　　小贩们卖灯，只图能放即可，多是用胶糊了了事，上了天也不过看个热闹，须臾便烧了，自然不在意要如何牢靠。莫达却一心精益求精，反而越做越糟。
　　“这明轮灯年年放，人人放，就算你这么做出来了，还不是跟外面卖的没什么两样。”
　　“啊？”莫达只想着亲手做个，却没想到要做不同的。
　　莫孝看着他张着个嘴，甚是憨态可掬，不由笑道：“咱们做个不一样的，可好？”
　　看着这个润齐手工第一人要出手，莫达岂有拒绝之理，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
　　这一晚，两兄弟便忙活开了，说说画画了一夜，确定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方案。
　　到了次日晚，他们二人终于照着设计图做成了一只精细圆润的小明轮灯，不过两寸多高，两层灯罩相互嵌套，内层的其实是镂空雕花，外层薄如蝉翼，灯内以脂调油替代蜡烛，点灯的时候也不必把手伸进灯内，只须将留在外面的穗子以火折子点了，便可烧进去了。莫孝又做了些许计算，调整了雕花的角度，那灯一被点亮，里面那层还会在热气烘烤下徐徐转动，整个明轮灯流光溢彩，十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