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聂明）》战国西颜

8、 七 破碎的承诺

　　“荆天明，在墨家禁地的面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坏女人那时候决绝的表情浮现在我面前。

　　她脸上的那种期待，那种柔情，那种渴望，那种牵挂……那么清晰。巨大的禁地大门缓缓地合上，将一切乌黑黯淡的危险阻挡在那个瘦弱而坚定的女人的背后……她并非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她也是信任我的，她对我充满了期望。

　　——天明，少羽，月儿就托付给你们照顾了！

　　——蓉姑娘，放心吧。

　　——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答应你！

　　月儿，月儿。月儿她在哪里呢？我把月儿弄丢了。我怔怔的想着，慢慢地放下了捉着胸口的手。周围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我没有遵守承诺，没有做到答应的事，我真是笨，笨死了，太弱了，一定当不了像聂大叔那样的大侠。我想。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她……”我的嘴唇蠕动着，喃喃的开口。

　　“荆天明，如果月儿出了事，我今生绝对不会原谅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重复着，心里越发的惊惶。我不知道现在应该怎样抚慰她的悲伤和怨恨。我做错了别的事情，她怨恨我，我不在乎，可是月儿，月儿不一样，月儿是除了聂大叔之外第一个对我好的女孩儿。她很小，比我还小，但是她懂那么多东西，聪慧机灵而可爱。我想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孩儿了。

　　“蓉姑娘，天明他已经很自责了。这不是他的错，他还是个小孩子。”

　　“……端木姑娘，在下此前虽然也在机关城，但是对姑娘和天明的事情并不十分清楚，所以也无权说什么。但是这件事情，不能只是天明的错，和卫庄以及阴阳家的那群人对峙，即使我们也不是对手，何况是刚刚学了三脚猫功夫的天明呢！”张良站在我的身边，为我说好话，替我求情。我很感激，但是，这件事是我做错了。

　　我从来没想过，守护一个人会是多么的辛苦和困难。聂大叔守护着我，他时时刻刻为我担心。可是我却不明白不能理解他希望我成长希望我变强的那种心情，只是贪玩逃避撒泼耍赖，从没有好好的学习练武。就连从机关城出来的时候，我也没有好好的反省过，也不好好跟着墨家几位愿意做我师父的小高雪女班大师徐夫子他们学习。我没有守护好月儿，我真是坏，坏死了！

　　月儿被抓走，那就是我的错，因为我太弱，所以才没有保护好月儿。月儿她那么美好，我却没有保护好她。那是我的错。我抬起头看着脸色苍白神情绝望的坏女人，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月儿救回来！我以墨家巨子的名义发誓，如果救不回月儿，我愿以死谢罪！”我说。我知道班大叔徐夫子一定在等我说话，张良也是。因为我是墨家巨子，虽然年纪还小，不懂事，不堪以重任，可是应该有着身为巨子的尊严和觉悟。

　　“你不配做墨家巨子！”坏女人猛然说道，我惊了一下，无措的看着她。她看起来真的很恨我，无论我做了什么。

　　“那我以聂大叔的名义——”

　　“盖聂他是个傻瓜才会这样保护你！”

　　“那我以我爸爸的名义——”

　　“你爸爸已经死了！”

　　“……”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是傻乎乎的盯着坏女人，不太明白她说了什么。张良和徐夫子班大师猛然喝止了越来越激烈的争吵。

　　“端木姑娘！”

　　“蓉姑娘，不要胡说！”

　　我忽然明白了她在说什么。以我爸爸的名义发誓，我只是顺口说出来，甚至没有想过对不对该不该。但是我好像听到了点儿什么对我来说弥足珍贵非常重要的东西。我赶紧追问下去。

　　“你在……说什么？——你和小高雪女一样，你也知道我爸爸？你告诉我，你怎么也知道我爸爸？你告诉我关于我爸爸的事情，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天明！”

　　“天明！”

　　“蓉姑娘！”

　　他们一个个只是看着我，用眼神制止我继续的发问，也制止坏女人继续说下去。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全都瞒着我。我忘记了月儿的事情，只是死死地盯着坏女人，希望她能够给我一个答案。但是她的脸色只是毫无血色，更加的苍白了。她的眼神闪烁着，并没有看着我。她在逃避我。我忽然想到，她逃避是因为她已经告诉我实话了。

　　“你凭什么说他已经死了？他没死，我知道他没死，我一直在找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的——”

　　我一下子顿住了。

　　其实我早该猜到的，他们这样拼命地保护我，又不告诉我真相，是因为，我爸爸他已经死了，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正视这个事实。他们都是爸爸的朋友，小高，班大师，雪女，小跖，徐夫子，大铁拳，甚至……聂大叔。他们都认识他，他们都尊重他，所以他们才那么重视我。

　　“天明……”

　　“子明……”

　　天明，天明。谁是天明？

　　“你们说谎！你们都在骗我！我爸爸他没死他没死！”

　　我跑了出去。

　　“天明！”

　　“天明！你去哪里？外面很危险！”

　　我不是天明，我不要做天明，我不要做墨家巨子！我只想找到爸爸。

　　但是连爸爸是谁，我都不知道。他们说他已经死了，我不敢相信，我也不想相信。如果爸爸已经死了，我这么长久的辛苦是为了什么呢？

　　他们都知道爸爸是谁，他们都知道我是谁，只有我自己不知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的爸爸是谁，我的妈妈是谁，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我的命。为什么他们都要拼命的保护着我，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孩子……

　　聂大叔，聂大叔他一定会告诉我的！我想，我要去找聂大叔！

　　我朝着通向小圣贤庄的绿树成荫的路上跑去。

　　红衣黑发的女人从天而降，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次她的手里端着一把精致的雨伞，白色的油纸，绣着血红的梅花，鲜艳而美丽。

　　“哟，小鬼，又见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