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聂明）》战国西颜

7、六 奔逃

　　要满城风雨了，我想。无论我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不得安宁。我和聂大叔从最西面的秦国，一直逃一直逃，最后逃到了这东海之滨，还是没有甩掉嬴政派的杀手，墨家诸位和聂大叔都已经伤痕累累，如今不得不求助于百家第一的儒家。伏念大师公虽然挺严厉，不过还好，看起来挺强的样子，很可靠；颜路二师公温温和和，人是超级的好，不过应该也很厉害；三师公张良就不必说了，他实在是聪明，神机妙算，绝对是个强人，而且非常信任我，不把我当成小孩子。最重要的是，这些儒家人和我们的目标看起来差得并不多，他们都愿意帮助我们。

　　“三师公，你怎么知道出了事？”

　　“送茶水的是丁厨子留下来给我们把风的，他一来就是提醒我们危险有事所以要赶紧逃。”

　　“丁大叔原来也这么细心。”

　　“是啊，庖丁解牛最大的秘密就是细心。”

　　“你怎么知道解牛刀法的秘密？”

　　“那不是秘密。”

　　“你刚才还说是秘密。”

　　“是吗？你听错了。”

　　“我的耳朵很好使，一里外蚊子飞过的声音我都听得见。”

　　“呀，了不起的墨家巨子。”

　　“那当然。”

　　“那你怎么没听见楼下秦兵的喧嚷？”

　　“那是因为，因为我正在吃烤鸡！”

　　“哦，明白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小圣贤庄吗？”

　　“不，小圣贤庄应该已经戒严，暂时不能回去了。”

　　“那我们去往哪里？这里那么多的秦兵。”

　　“我们先去城外的墨家据点，在那里跟众人会合。”

　　“哦。”

　　“……”

　　在密林深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庄，前前后后十几户人家，以耕田打猎为生，农忙时种田，闲下来的时候，就到山林里面去打猎，用猎取的动物到外面的街市上换取钱币，安安分分的，从不做出格的事情，不与官府军兵有任何牵扯和往来。

　　徐夫子跟我说过，这就是墨家的另一个秘密基地，虽然比不上机关城的易守难攻设计精妙，却也是一处出人意料的要塞了。

　　然而在表面上，我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寻常之处。只是有时候会看到穿得差不多的邻人们会默不作声的相□□了头打个招呼，或者只用眼神示意一下，一边不动声色的做自己的事情。我想，他们大概都是墨家弟子了。

　　我现在是他们的老大了，可是我没有任何的感觉，他们也只当我是麻烦。

　　班大叔和徐夫子站在门口迎接我们，仍旧笑着，向我点了点头，我放下了心。

　　“坏女人现在怎么样？还在休息吗？我想去看看她……”我说着，就要往里去。

　　班大叔一手拦住了我，“……天明，你现在最好别去打扰她……”

　　“为什么？她救了聂大叔，我当然要谢谢她！”

　　“哎……”班大叔拉了长长的叹息的调子，似乎真的很无奈，我听了却只觉得好笑，他和徐夫子一样，都是老头子，总喜欢一边撸着长长的胡子，一边拉长了调子唉声叹气，叫人心里一边难受一边好笑。

　　“没事的，我去啦！”我推开了房门，进门就喊，“坏女人，我来看你了，你好些……了吗……”我停住了喊叫。房间里面并没有人。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人却不见了。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害还敢乱跑，真是不要命了。班大师他们难道也不看着她吗？

　　我想着，就朝门外走去。一转身，就看到坏女人站在门口，冷冷清清的，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没事情，也是，她自己也是医者，当然明白也自己的身体如何了，知道怎么做，我真是瞎操心。不过，看到她能站起来，我觉得还不错。

　　我开心的一笑，走上前去，“坏女——”

　　“啪！”

　　我捂着火辣辣的左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盛怒着的坏女人。巴掌贴在脸上温热火辣的清晰感觉，我记得清楚……屋子里一瞬间变得安静，谁也没有出声。我挨过很多打，在秦国。那时候因为饥饿因为愤怒因为心中不平等等许许多多的原因，我不安分的生活，所以招来了很多灾祸，毒打已是常有的事情，我不在乎。可是自从跟着聂大叔以后，我还从没受过任何的侮辱。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那么冷清那么不可一世的女人居然出手打了我一巴掌。她真是坏女人，她真坏，真坏，是坏女人……欺负聂大叔还欺负我欺负小孩子……

　　我歪头看着干净整洁的地板，很久都无法回过神来。

　　“蓉姑娘，不管怎样，他现在是我们的墨家巨子！”班大师慌忙说道，拉住了还要动手的坏女人。

　　“蓉姑娘！”徐夫子也在一边叫着，拦在了我和坏女人之间。

　　“天明！”我感到身体被揽住，包在一个温暖的怀中。我觉得别扭，就从张良的怀里挣开，站直了身体，不就是一个巴掌么，有什么了不起。

　　坏女人站在我面前，气喘吁吁的，她看起来很不好，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简直糟糕极了。她仍旧冷着一张脸，只有眼神变得悲痛、哀伤，充满了责难和愧疚，仿佛无法原谅我的错。我被她的眼神吓住了，一时间没有开口。但是她凭什么打我，我也必须弄清楚，她必须要给我一个理由。

　　“坏女人你做什么？我一直那么担心你——”我大声叱问，心里很难过。坏女人虽然很多时候都针对我，不给我好脸色看，但她也救过我的命，很多次。我有些讨厌她，不喜欢她一副冷漠淡然的样子，不喜欢她一开始对待聂大叔的态度，也不喜欢她把我当成一个笨蛋，只会惩罚我。但是她对月儿就很好，并不是个真正的坏女人。她也从没有真正的欺负我、伤害我……月儿，月儿……月儿！！！

　　我心中一颤，猛然苍白了脸。我的手紧紧地捉住胸口的衣服，几乎喘不过气来。屋子里安静极了，窗外传来小鸟的鸣叫声，惊心的响亮。

　　坏女人死死盯着我，眼神锐利，带着愤怒和怨恨，她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荆天明，在墨家禁地的面前，你答应过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