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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第二天我是被山中的鸟声吵醒的。
      我在车里靠了一夜。
      过了一会,他从院子里出来。

      我也赶紧从车里出来,腿麻得很,下车的时候几乎都有点不大听使唤。
      他依旧把我当成空气,我也乖乖跟着他走到校门口。
      然后小孩子陆续进来了。
      他笑着和他们说话,摸摸这个的头,捏捏那个的脸。

      我坐在车里,听着他在教室里上课的声音。
      清越的声音从未如此生动,幽默,夹杂着小孩的笑语,仿佛天籁,涤荡心灵。

      在我这样跟着他跟了十几天之后。
      有一天放学后,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身对我道,进来坐坐吧。

      我愣了,然后是手脚机械的跟着他进屋,坐到他的身边。
      他的气息涌入鼻端,我贪婪的近距离注视着他的容颜,我恨不得把他刻在自己的心口。
      他皱了皱眉头,我赶紧把视线投在了别处。

      他说,你走吧。
      我不说话,我知道他叫我进来肯定是要说我不喜欢听的话。
      我忽略掉心中的刺痛感,安慰自己,随便他说多少难听的话,我都绝不回嘴,也绝不离开。

      他又接着道,我现在不恨你了。
      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他笑了,坦然道,起初是恨的,觉得自己被你欺骗。后来慢慢就不恨了,因为我想通了,我当初其实恨的不是你,我恨的是与你签订三年契约的自己。

      于是他跟我讲了一段让我听了终生都为之后悔的话。
      在以后的无数岁月中,我都经常会想起他说过的这段话以及他说话时的那种淡淡却很伤人的表情。
      它一直在提醒着我,当初的我是多么无情,多么离谱,而被我伤害折损的原本又是一颗多么纯洁,高贵的心灵。

      他说,我的生活跟你相比不算富有,但是我很骄傲。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绝对不会为金钱出卖自己的人。当我在为三年还是一辈子犹豫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和所有的人一样,在金钱面前必须低头。我所谓的坚持,所谓的尊严成了最可笑的笑话。所以与其说恨你,不如说我是对自己深深的厌恶。”

      他看进我的眼睛里,道:“那三日,是我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是我的烙印,将我无法再把自己放在自已以前认为的位置上。”

      我急切的辩解,道,不是,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阴险,你很好,没有人能比你更善良。

      他摇头,道,我在离开你的时候,常常会想起莫泊桑的一篇小说,一个妇女出席宴会向朋友借了一串假项链,结果不小心弄丢了。她以为那项链是真的,于是花了很长时间的艰难生活来还买项链的钱。我佩服那妇女的勇气,因为我不如她,当初你让我选择的时候,我怯懦的选了三年的契约,我用我的身体跟你做了交易。我想如果我选择一辈子给你打工,或者我会心安些,会瞧得起自己些。

      我一直都希望他能够和我说这么多的话,但是他今天说定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对我来说都带来锥心一般的痛。

      这时的我才明白,他或许真正介意的不是我对他的粗暴和无礼,他最在意的是自己当初做出的选择。

      我很难受,我道,是我设套诳你。你有你的父母,你有自己的人生梦想,你不能选择一辈子给我打工还钱,你不能让他们伤心。

      他没有再辩解,或者在他想来结果都是一样。
      他很平静地对我说,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我看到你一次,就会想起自己当初的错误,你让我不舒服。

      我脸色白了,道,别这样,阳阳。
      他叹了口气,看着我,坚决地说,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男人。
      我来不及去体会他这句话带给我的杀伤力,我只继续哀求,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只是来看看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小院子里出来的,又是这么回到车上的。

      我从来不喜欢男人。
      我从来不喜欢男人。
      我头靠在座椅上,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响着他说的这句话。
      深夜中,只剩自己一人舔舐着伤口。

      如果我是风筝,那么他不是手握线轴的人,他只是一个被线缠住的人。
      他一边走一边试图把线扯下,天上的风筝也只能摇摇摆摆的跟着他走。

      每一根缠绕着他的线,都是我对他的爱。
      他扯得我痛,我却还是分泌出更多的线来缠住他。
      他和我一样,都身不由己。

      我依然每天过来。
      我选择了当鸵鸟,不去想他那天和我说的话。

      他们的学校十分简陋,连个操场都没有。
      他是数学老师,也是体育老师。有时也教孩子英语。

      那天是在上体育课。
      篮球框破了,歪在一边。
      他搬了梯子过来,想把它修好。
      结果那个破旧的篮球框竟然整个一歪,梯子靠不牢直直的掉下来。
      一旁站着的孩子都在惊呼。
      最后梯子是砸在了我身上,他躺在上面压住了我。

      这么木质的篮球框哪里经得起风吹雨淋。
      从他上去的时候我就一直在下面提着心了。

      他站起来,把篮球框移开。
      我也站起来,有粘稠的液体从我额头流下来。

      “不是叫你走吗,你还过来干嘛!”他在怒声和我说话。

      换做别人,我肯定是气愤难当,一拳过去了。
      但是对象是他,我只是觉得心里难过,却一点动手的念头都没有。
      只是一股从未受过的委屈感从心中升起。

      可能我样子过于狰狞,他看了我一会,终于道,跟我过来。
      我站在原地不动,心中堵着一股气。
      他拉了我一下。
      我于是跟着他进屋了。

      他替我擦拭伤口,动作很轻柔很熟练。
      我想可能是这里的孩子经常受伤,所以他常备着医药箱。
      我忍不住唤他,阳阳。
      他的手在我的伤口上重重按了一下。
      我哼了一声,却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我说,阳阳,以前我混账,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无动于衷地帮我包扎,脸色却已经冷了下来,不耐烦了。
      我放开他的腰,不敢造次了。

      经过这件事情,他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那群小孩子对我就不太一样了。
      当我再次站在门口的时候,一个脏兮兮的小孩磨磨蹭蹭地过来,道,叔叔,你可以进来听课的,不要站在门口了,听不清楚。
      说完,一脸同情的看着我。

      过了一会,又一个小孩过来,道,叔叔你是不是开大货车的啊。
      说完又自言自语道,我爸爸也是在外面开货车 ,很辛苦的。
      他指的是我每天开的房车。
      他一脸佩服的看着我道,叔叔开车挣钱这么辛苦了,还坚持过来听我们林老师的课,好厉害啊。

      我想了想,觉得这是个时机,于是点头道,你们林老师课上的好,叔叔以前没有学好,所以现在特别想学。

      于是两个小孩就拉着我进了他的教室,七嘴八舌的和他解释要我进教室的原因。
      他听得不是很懂,只是狠狠瞪了我一眼,又用下巴示意我坐在后面。

      我坐在后面,看着他的声音,窗外是桂花树的香味伴随着几声鸟啼。
      午后美妙极了。

      我现在上班时间都不规律,有时是上午,有时是下午,有时甚至是晚上。总之我的工作时间不会超过半天。
      我的堂弟吃不消了,打电话来,喂,我说你前段时间蔫不拉几的,现在都精神焕发了,还让我这么吃苦耐劳的,你好意思啊。
      我一边开着车,一边心情不错地和他道,今年年底的利润分你一半。
      他呵呵的笑了几声,不忘调侃,道,原来你还要半壁江山啊,我以为你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说完,又低声道,大堂哥说了,他心软,你继续,他迟早会原谅你的。

      我问道,大堂哥自己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边叹了口气,道,那人喜欢别人了,大堂哥没戏了。
      那人平时看着温顺极了,任大堂哥捏圆搓扁的,谁都想不到发起狠来这么厉害。
      看着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的,我可不敢和人谈感情啦。堂弟感慨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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