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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研与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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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
相信我不是十七年来所认识的自己,而是一个叫焰祈的陌生人,这样的事情叫人怎么相信?
风狂那小子像得到了新同伴一样手舞足蹈,兴奋地在结霜的玻璃上划下“焰祈”两个大字,如果不是太累,我真想爬起来揍他一顿。
不是研,而是焰。
小小的一字之差区分了天涯海角的人生。
我站在这天涯海角的中间,却迷失了自己的身份。
承认焰祈的身份就等于是否定了自己之前的人生,即使不是什么伟大的曾经,但毕竟是那些琐碎日常组成了今日的我。支持我活下去的勇气并非来自什么继承人的名号,更不是什么诅咒之血的力量,而是那些属于小人物的温馨回忆。
然而刚才体内野兽的嘶吼声还回响在耳边,我的流动着非人的存在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所以呢,那个温柔善良的老爸,凶恶却异常温柔的戚小闲,我当作宝物深藏心底的温暖其实都是一场延续了十七年的骗局吗?
“为什么他们要瞒着我?说什么宝贝女儿、死党,其实都是骗人的,所有这些年的养育都是为了一个兽血的容器吗?”
“小祈……”王欣梦分明看得见我眼底的期待,踌躇片刻,却最终没有提出否认。
我觉得心的深处有一块地方开始结冰,悲凉的感觉悄悄蔓延,在我眼眶化作灼热的湿润。
我扬起头,没有让软弱的泪水留下。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风狂眼中深深的悲伤,明白了他为何情愿跟着王欣梦浪迹天涯也不愿意接受风家的庇佑。
风氏能够给他无限的权利与财富,却无法给他一个温暖的家。风家很大,却容不下一名叫做狂的平凡少年。
比起那些荣华富贵,只有王欣梦身边这张小小沙发是他唯一的归宿。
风狂默默窝回王欣梦身边,已经一无所有的少年踮脚走在命运的镰刀之尖,品尝般呼吸着这代价昂贵的自由。
“为什么……非得是我们?”我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体内的运兽终究有一天也会觉醒,也会咆哮着取走老爸的性命和我的人生,这些残忍的未来已经刻在我的命运之中,逃无可逃。
风狂直起身子,像哥哥看妹妹般地看着我。我有些讶然于他双目中的柔软,不曾想过这个臭家伙也会有如此温柔的时刻。他说:
“我也这样问过自己,应该说老头子死后我就不停的在问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这份血脉他是不是就不会死,是不是我们就能像普通人家那样每天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我结婚的时候能够得到他的祝福,生了孙子能够有爷爷抱,一家人能够三世同堂、四世同堂地一直到老?”少年沉痛的声音中带着倔强,“我不停地想这这些‘如果’,一直想到被风家的人敲开了门。看着那些昔日的手下,我突然觉得好陌生。他们殷切的目光看着我,我却知道他们看着的不是我,而是我体内的那只怪兽。所以我想都没想就从阳台跳了下去。”
“然后就遇到了你。”风狂突然破涕为笑。
啊啊,这家伙的笑容果然都是为了笑话我而存在的吗?我的“从臭小子身上找优点”计划再次以失败而告终。
哪儿有好笑啊!那天我可是被追你的几个手下害得很惨耶,而且要不是我反应够快就变成你的肉垫了啦,真是夭寿啊!
不理会我一脸抽筋的表情,风狂像是回忆着什么美好往事似的继续讲着那天的事情。
“之前只是在档案上看过你的照片,没想到你真人比照片上还要有趣诶,堂堂一个继承人竟然穿成打工仔的样子,还便走路边幸福的傻笑。”
什么叫穿成打工仔的样子啊,我怒视面前这个有钱人家不识烟火的腐败少爷:“普通高中生就是会要打工赚钱的好不好啊,很心酸耶!”
“我很羡慕你。”
“哈?”我怀疑我耳朵坏掉了,少爷说他羡慕我耶。我有哪里值得你羡慕的,比较穷吗?
“像普通人一样读书上学打工……”风狂的眼神很认真,“我在那件黑暗的房间中想了几千几万遍的如果,都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吗?”
“我……”原来风狂想要的只是这种小小的幸福,然而我又何尝不想回到那些日子呢?
“然后我就想,与其不停地后悔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如尝试去改变还未发生的未来。”
“你的意思是?”
“我要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
风狂深邃的双眸中的光有力地闪烁着,那光在我心中燃起希望的热度。
“如果能解除诅咒,风家的后代就不用再承受这样的苦,更不会那么多无辜的死去。”风狂冷不丁地握住我的手,“祈,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风狂张着小狗般无辜的双眸等着我的回答。
好是好啦,但可不可以停止这种直逼求婚的架势的精神攻击啊,我面上泛起红晕,把手从那双大掌里逃了出来。
而且才第二次见面不要就直接叫别人名字好不好,这家伙和王欣梦不愧是天造地设,都是乱认亲戚的主。
见我犹豫不决,王欣梦也加入说客的行列。
“小祈,如果你继续留在S市,不出三年你身上的幼兽就会破体而出,到时一切就都来不及了。所以我和狂才会带你出来。”王欣梦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想办法解除诅咒。”
原来如此,我看着王欣梦深邃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一切,明白了为何她费尽心机绑架我却又在我危险之际拼了命地救我。
这个人想要救的是不仅是我,还有在运兽之血中挣扎了数百年的四大家族。
然而如果有解除诅咒的方法我们的祖先肯定早就用了,现在光凭我们几个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解除诅咒的方法,真的存在吗?”
“解除诅咒的方式不是没有,但都需要以运兽的消亡作为为代价。运兽一死家族的运力也会随之消失,四大家族的暗部不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每一代的宗主被暗部保护的同时也受到暗部的监视。”
保护并监视,戚小闲和我也是这样的关系吗?想到她那率直的笑言,我心里一阵失落。
“这次多亏的欣梦我才能够逃出暗部控制,所以一定要借此机会解除诅咒!”风狂忿忿道。
的确,如果没有王欣梦的一番周折我也还被戚小闲蒙在鼓里,也许一辈子也没机会逃出暗部的掌握。王欣梦看似是风家的人,掌握的情况却比风少主甚至宗主更多,我看她始终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好似能知晓大概却从未明晰就里。
“你先前说你是潜伏在风家,难道一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我鼓起勇气捅向那层纱。
王欣梦微微一笑,那一笑包含了很多意味,却没有一味是现在的我能明白的,我只被她盯得头皮发麻。
“小祈果然犀利。”王欣梦缓缓开口,“你说的没错,我十年前被风家收养之时就知道风氏会有此劫,潜入风家是想瞒过暗部带狂离开,然而都失败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更匪夷所思的是,王欣梦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这些都是受到一位高人的指点。那位高人对我有救命之恩,他也是唯一能够化解运兽诅咒的人。”
竟然有这样一个现成的救星?我两眼发光。
“那他现在在哪里?”
我话刚出口,就被一阵剧烈的晃动从沙发上摇了下来。伴随着摇晃的是来自船顶的一声巨响,几十米长的游艇像被陨石砸中了一样吃了一口深水,浮回水面的时候我们所在的驾驶舱已经一片狼藉。
我扶着翻倒的沙发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却见王欣梦完全没受到晃动的影响依然优雅站立。她看了一眼窗外,露出微笑:“高人曾跟我说,时候到了他自然会来找我,看来时候终于到了。”
我顺着王欣梦的视线望向甲板,幽幽的月光下一个白衣长衫的身影伫立船头,这个人不但衣服是白的,连头发、皮肤和瞳孔也是一片雪白,站在漆黑夜里很是扎眼。
不等我们走上前去,他已经以看不见的身法移步到我们面前,我这才发现他手上还提着另一个人——一个一脸灰尘、满身血污的黑衣人。
这个黑衣人的身影怎么那么眼熟呢?
我正奇怪,却见那黑衣人抬起头来,分明是戚小闲!
“戚小闲!!”
“小……祈……”
戚小闲显然是受了重伤,说话有气无力的,只是在看到我的时候眼中有了生气。
我立刻朝那白衣人冲过去,却被王欣梦拦下了。
王欣梦朝前走了几步便双膝一跪,竟然朝那白衣人磕了三个响头。
“弟子恭迎师傅。”
我和风狂都看呆了,风狂的嘴巴张得比我还大,估计做梦也没见过王欣梦给人下跪。
“起来吧。”白衣人沉沉的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