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奇缘》天爱

11、十一 苏却的回忆

　　张晓飞眼前出现的是一只体型硕大的茶黄色雄狮，它的鬃毛一直延伸到背部和腹部，双眼如炬，灼灼地望着山崖上的两个女孩子。
　　程小诗在惊恐之中闭上了眼睛，她本以为自己会从山崖上摔下去，但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她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温热柔软的地方。
　　程小诗缓缓睁开眼睛，发现雄狮巨大的眼睛睁盯着自己，而自己被它一只宽厚的前掌托着，才不至于摔下悬崖。
　　雄狮微微偏了偏头，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程小诗，隔了很久，才慢慢伸回前掌，将程小诗放到地面上。
　　一接触到地面，程小诗才发现自己已经腿软了，根本站不起来。
　　她尝试着伸出手，触碰上雄狮的下巴。
　　张晓飞吓得拉住她，“小诗，你做什么……”
　　“雷欧？”程小诗轻轻抚摸狮子的下巴，“你是雷欧，对不对？”
　　雄狮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似乎温和了下来，它靠近程小诗，似乎在仔细闻她的味道。
　　张晓飞还是很紧张，在一旁低声提醒：“小诗，当心啊！”
　　程小诗对她笑笑，“没事的，它救过我们两次呢！雷欧，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被白狼袭击的时候，也是你救我们的，对不对？”
　　雷欧打了个哈欠，朝她喷了口暖烘烘的气，然后，转过身走了。
　　“喂，你去哪儿？”程小诗拉上张晓飞，跟在雷欧身后。
　　雷欧似乎很疲惫，一路缓缓地走至山洞，到了漆黑的洞内，就躺下睡觉了。
　　程小诗用魔法照亮了山洞，发现这里非常简陋，而雷欧就在一块大石头上睡觉，无声无息的。
　　张晓飞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程小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按理说，要找到它的冰晶，才能成为它的主人。”
　　“冰晶会在它身上吗？”
　　“也许吧。”程小诗壮着胆子，往沉睡中的雷欧走去，“我去找找看。”
　　程小诗屏息凝神，在雷欧身边蹲下来，轻轻抚上它的背部。它的毛发仿佛常年缺失营养，略显干枯，程小诗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生怕它突然就醒过来冲着自己龇牙咧嘴。
　　她在心中默念：“冰晶冰晶你快出现……”
　　当程小诗的手摸到雷欧腹部的时候，雷欧长长吐出一口气，醒了过来，巨大的眼睛正好就在程小诗的眼前。
　　程小诗愣在原地，也顾不得张晓飞在边上拼命给她做手势，傻呆呆地看着雷欧。
　　她以为雷欧会很生气，但它并没有，只是再度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与之前不同的是，随着它的眼睛闭上，周围的光慢慢暗了下来，整个山洞又陷入一片黑暗。
　　但是在这黑暗之中，很快便出现了一束淡绿色的光，来自于雷欧的腹部，散发着暖意。
　　张晓飞颤声道：“冰……冰晶……”
　　程小诗看到，那淡绿色的光芒中间，果然出现了一块透明的水晶石。它向着程小诗的方向缓缓飞过去，落在她脖子间。
　　紧接着，水晶石上伸出一根红绳，围着程小诗的脖子绕了一圈后，和水晶石一块消失了。
　　程小诗紧张道：“它怎么不见了！”
　　“别急，它就在你的脖子上！”张晓飞动了动嘴，念了一句咒语，让程小诗看自己脖子上的冰晶，“你看，平时是看不见的。”
　　程小诗摸摸自己的脖子，在意念的催动下，那淡绿色的冰晶又出现了。
　　张晓飞赞叹道：“太棒了，小诗，它认你做主人了！”
　　“真的吗……雷欧是我的神兽了？”程小诗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脖子里的冰晶，几乎要哭了。
　　她一直坚信，自己会得到冰晶的，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她却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雷欧还是躺在地上，与程小诗对视一眼后，再度睡去。
　　程小诗蹲下身，双手抱起雷欧的脑袋，“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累？”一股湿漉漉的暖意流经她的手指，她低头看去，那是雷欧的眼泪。
　　“雷欧，雷欧你醒醒……晓飞，为什么会这样？”
　　张晓飞也十分不解，“阿飒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们先下山，实在不行就去问校长吧。”
　　“好!”程小诗突然又犯难了，“可是……我要怎么把雷欧带下去。”
　　当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怀中的雷欧却慢慢变小了，最终消失不见，而她脖子上的冰晶里，多了一个狮子形状的印记。
　　程小诗摸摸冰晶，笑道：“原来它能躲在这里啊。”
　　迷雾森林，白雪终年不化的山顶上，程小诗感到前所未有的激动，她觉得自己充满勇气、可以面对未来的一切波折。

　　蓝宁魔法学院里，苏却老师合上书本，宣布下课。
　　他前脚刚走出教室，后脚谭文君就跟了上来，“苏老师！”
　　苏却停下脚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谭文君道：“关于程小诗和张晓飞缺课的事情，我想向您解释一下……”
　　苏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哦？你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谭文君将之前在张晓飞家看到的一切告诉了苏却，并且撒了个谎，“程小诗为了开导张晓飞，和她散心去了，她们一定会很快回来了！”
　　苏却点点头，“这次，我就不记她们旷课了。”
　　谭文君递上一个信封，“这是张晓飞下半年的学费。”
　　“学费？”苏却诧异道：“为什么你要帮她交学费？”
　　“张晓飞家里不让她继续上学，我们是她的朋友，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自己筹了钱。”谭文君又道：“我们不希望张晓飞心里不舒坦，所以没有告诉她实话，只说这是魔法部的资助，希望苏老师帮我们保密。”
　　苏却的目光中出现了赞赏之意，“我会保密的，同时，我也出一份自己的力量。”
　　“谢谢苏老师！”
　　正说着，程小诗和张晓飞回来了，看到苏却站在走廊尽头，她们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对不起苏老师，我们无故旷课了。”
　　苏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都知道缘由了，下不为例。”
　　程小诗和张晓飞十分不解，谭文君给她们递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苏却道：“你们回去准备一下吧，下节课可要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
　　一只白猫从屋顶上窜下来，走到苏却身边。
　　苏却将它抱起来，对同学们笑笑，转身离开。
　　程小诗突然上前，“苏老师！”
　　苏却转过头，“还有什么事吗？”
　　“很抱歉，但是下节课，我们可能也需要……旷课。”

　　程小诗三人和苏却去了教室边上的一间小会议室。
　　苏却道：“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一定要这个时候跟我说？”
　　其实谭文君和张晓飞也不知道程小诗的想法，同时看向她。
　　程小诗看了一眼苏却怀中的白猫，问道：“苏却老师，你可以跟我们说说女巫族的过往吗？”
　　此话一出，程小诗清晰地看到，白猫小锁儿弓起了背。
　　苏却安抚了小锁儿，目光沉静地看向三个孩子，“你们为什么认定，我知道女巫族的过往？”
　　“因为你是女巫族的后人。”
　　程小诗说完，见小锁儿猛地转向她，做出了一个防备的动作。
　　“小锁儿，没事的，她没有恶意。”苏却说着，将白猫抱进怀里，“小诗，女巫族已经成为过去，是魔法部的禁忌。”
　　“校长已经告诉我了。”程小诗看着苏却的眼睛，“苏老师，我们选择相信你，希望你也能相信我们。”
　　苏却笑笑，“这话怎么说？”
　　程小诗道：“因为我们已经掌握了四块冰晶。”
　　她一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惊骇万分。
　　谭文君和张晓飞是害怕自己拥有神兽的事情被暴露，而苏却和小锁儿，更是百分之百的不相信。
　　十六年前的预言犹言在耳，他们难以置信，十六年后，为女巫族复仇的重任会落在这几个少年身上。
　　程小诗左手微微抬起，淡绿色的冰晶出现在她的掌心。
　　苏却看到冰晶中的雄狮印记，脸色大变，下一刻，倏然俯身下跪，那动作，竟然和程小诗在魔镜中看到的一样。
　　就连小锁儿，都匍匐下了身体。
　　“吾王归来，”苏却喃喃低语，“吾王归来……”
　　他们的动作满是尊敬，而颤抖的话语中又包含着无尽的期待。

　　苏却已经很久不敢去回忆十六年前的事情了，因为早年的回忆太美、结局又太悲伤绝望。
　　很多年前，苏却还是一个年轻的魔法师，他在魔法学院的表现十分出色，所以学成毕业后，被选在巫王雷诺身边做侍者。
　　那是一段愉快的岁月，他认识了守护王者的十大巫师，并和其中年纪最小的小锁儿相恋。小锁儿是女巫族出了名的美人，他们的婚礼在雄伟的额尔山上举办，全城的人们都为他们庆祝。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却脚边的白猫露出了忧伤了神色。
　　程小诗难以形容猫的表情，但这一刻，她真真正正感受到了小锁儿的悲伤。
　　苏却继续向众人讲述，在他们举办婚礼之后，度过了欢乐的三年，而女巫族的灾难，就发生在三年之后。
　　他记得那时一个明媚的午后，他正与雷诺在花园里下棋，碧蓝的天空突然被乌云遮盖，整个城市都陷入了黑暗的笼罩。
　　首先被袭击的就是守卫王族的十大巫师，他们奋力抵挡，却也阻止不了那股黑暗的势力。它们没有一个固定的形体，只是一团黑气，可以漫延到任何地方、变化成任何模样。
　　十大巫师伤亡惨重，当暗势力来到雷诺的屋前的时候，只剩下一个生还者，就是小锁儿。小锁儿向雷诺通报了战况，也就在那个时候，她被诡异的魔法击中，从此变身为一只白猫。
　　女巫族很快与魔法部取得联系，商议一同抵御外敌，他们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却不料魔法部最终选择了背叛。
　　众人听到这里，都不由得发出吸气声。他们难以相信，因为魔法部一直以来都是以正面形象出现的。
　　“难以置信是不是？”苏却看着他们，脸上尽是悲愤的神色，“起初我们也不敢相信，女巫族和魔法部一直是并存的，共同维护魔法界的秩序。谁也不会想到，就因为女巫族在民众们心中的地位太高、魔法部害怕他们终有一日会被取代，竟然就背叛了我们。”
　　这一切的变化来得极为突然，雷诺亲眼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个死去、美丽的城市被乌云笼罩，他的神兽雷欧发出悲愤的嚎叫，几乎响彻云霄。
　　巫师小锁儿用尽法力，完成了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次占星。黑暗中出现一道光明之路，星辰在其间聚合力散，神谕指引她，十六年后，命运将会有一次逆转的机会。于是，他们启用了一个古老的魔法，将女巫族的冰晶切分为五块，等待着逆转时刻的到来……
　　接下来的事情，程小诗在魔镜中也隐隐约约看到了个大概。而她没有看到的是，雷诺将他刚出生的女儿雷洛交给了他最忠诚的老仆人，让他们坐在神兽雷欧的身上，一直往迷雾森林的方向跑去。
　　在把他们送到终点之后，雷欧会陷入长久的沉睡，直到它命定的主人再次将它唤醒……
　　苏却和小锁儿一直在等待着雷欧醒来的这一天，所以当他们看到程小诗脖子里的冰晶时，会惊叹到无以复加。
　　苏却思忖片刻，还是问道：“小诗，你脖子里的冰晶，是从哪里来的？”
　　“迷雾森林，我收服了雷欧。”
　　苏却一脸的惊恐，“这……这怎么可能？！”
　　“你们都说不可能，但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不过雷欧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这会儿又睡过去了。”
　　“这就对了。”苏却这才安心下来，“它在没有遇到真正的主人之前，是无法醒来的。”
　　无法醒来？但它明明救了我们两次呢！这话，程小诗留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免得又要生出是非来。
　　谭文君道：“苏却老师，既然冰晶对女巫族来说这么重要，我们需要还给你吗？”
　　苏却笑着摇摇头：“你们既然能成为它们的主人，就说明是被命运选中的孩子。”
　　“被命运选中的孩子？”
　　“没错，为女巫族完成逆转时空之魔法，将会成为你们的任务，一切，只等雷洛出现了。”
　　“那雷洛到底在哪里？还在迷雾森林？”
　　“没有人知道，我们只有等待，但这一天不会远了。”苏却看着他们，“在这之前，你们一定要保密，不能泄露出冰晶的事情。”
　　“那是当然，我们的保密工作一向很好。”
　　程小诗忍不住问道：“所谓的逆转命运，就是时光倒流？都不存在了？”
　　小锁儿低低叫了一声，苏却温柔地抚摸着它的毛发，“也不尽然。小锁儿说，星辰虽然变幻莫测，但一切都有定数，在这个时空无法实现的梦想，或许，另一个时空就能实现。”
　　程小诗听不太懂他们的意思，她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空。这白亮的天光下，什么星星也没有，但她心中仿佛有一张巨大的网在缓缓张开，期间星辰密布、乾坤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