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微笑》桃之小瑶

12、第十二章

　　夜深人静，之前买烟的杂货店早已关门，只剩暗黄路灯与他为伴，山中空气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一钩弯月横挂树梢，皎洁而澄莹。突然想起17岁那年的情人节，僵硬了一整晚的表情终有所缓和，在夜幕的遮掩下流露出清浅的笑容。
　　高二那年，拜某人所赐，他第一次记住了有个叫情人节的节日。
　　还记得那天适逢新学期开学，于然打着收心的幌子硬是将他们往死里整，好不容易熬到训练结束，明明还是隆冬时节，全身却被汗水淋了个透湿。拖着疲惫的身躯，迈着灌铅的双腿，一进休息室，众队友们就软趴在椅子上，脱下汗湿的运动衫，裸着上身在那里哼哼叫苦。
　　他们的抱怨实在容易理解，就连从小在家里老爸疯狂折磨下长大的自己都有点吃不消，更何谈他人？
　　正想将黏湿的运动衫脱下，却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嘶哑声，一阵冷风卷入，随之而来得还有队友的抽气声。疑惑地抬起头，门缝间探进一只小脑袋瓜子，宛若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在看见自己后眼中迅速聚集亮闪闪的精光，流露出难得一见的饿狼扑羊气势。
　　那赤裸打量的目光让自己犹如板上鱼肉，不适地动下身子，就见她如同飞毛腿上身闪电般向自己扑来。
　　可怜萧轩像个黄花大闺女样连忙将撩起半截的衣衫迅速扯回原位，犹不放心地双手拉着衣摆，警惕地看着面前之人。
　　而宛若似乎完全未察觉周遭的尴尬，开口说道：“你不喜欢吃巧克力吧！”
　　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显然完全没有给他留下说不的余地。
　　不知道她又再打啥馊主意的自己，只得附和地点头，算是赞同。
　　便见她眼中的星光宛如宇宙爆发般蔓延开来，闪耀夺目，摄人心魂，竟让自己有一时的怔忡。
　　回过神时，她已然跨至自己身后拉起储物柜门的把手，来不及阻止，柜门已借力打开，顿时各式各样色彩斑斓的礼盒纷纷掉落，叮哩哐当地砸了一地。
　　这回是彻底搞不清楚状况了，看着散落在脚边大大小小包装华丽的盒子，绞尽脑汁也不明白这些东西是打哪冒出来的。
　　好在一旁的队友从震惊中最先回神，笑嘻嘻地凑过来，吊儿郎当地撇着嘴唇，阴阳怪气地说道：“萧轩，行啊，收到这多的巧克力，羡煞死我们了！”
　　自己还在疑惑间，蹲在地上的某人又不知从哪里扯出了一个麻布袋子，一边利索地装巧克力一边应答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他那张脸，杀伤力十足！”
　　“啧啧，上帝不公，我咋没长成这样？”
　　“得了吧，基因问题，先天发育不足，后天营养不良，你能长成现在这样，就该知足了！”
　　。。。。。。
　　噼里啪啦，罗里吧嗦。。。。。。

　　看着大家完全忽视他这个当事者，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举目环视，满意地看见众人噤若寒蝉的模样，冰冷视线攸地直转而下，盯着埋头狂捡的某人。
　　宛若完全没注意到气氛的冷凝，仍自顾自地说道：“想都别想，你们要全长成他那样，我到哪儿去一下找这么多巧克力？”
　　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自己敢打十二分的包票，此刻她眼中一定满蓄计谋得逞的笑意。
　　许是半响未见有人响应，捡完最后一盒巧克力，宛若疑惑地抬起头，心满意足的表情还挂在脸上，便被萧轩堪比北极冰川的冻脸唬得面色泛白，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仍未忘记死死拽着那个鼓囔囔的麻布袋子。明明嘴角边还残存着算计的余味，却装作一副低眉顺目的乖巧样，怯怯地站在那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极不老实地向身旁众人瞅去。
　　很好，惹了麻烦就想搬救兵，居然还用这种楚楚可怜的眼神看其他男生！
　　自己怒气愈发来势汹汹，偏偏旁边某只不识好歹的“苍蝇”居然开口帮腔，“萧轩，算啦，大家说笑的！”
　　如同抓了根救命稻草，宛若欣喜地循声望去，然下一秒红霞便以神舟飞船升空的速度爬上她的脸颊，一直延伸至耳后根，眨眼功夫宛若的脸蛋就变成了个红通通的大番茄，头更是低得快贴上胸脯了。
　　诧异于她的转变，侧头看向刚开口的“苍蝇”，只见某人一条毛巾搭在脖颈间，上身赤裸，下身仅着一条运动短裤，活脱脱一副卖肉模样。
　　再低头看看宛若窘迫的样子，心中清明一片，敢情这丫头片子冲进来时只顾着自己身后的巧克力，完全无视了身边七八个光膀子男生。
　　很好，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是心头一片舒坦，连刚烧起的怒火也偃了旗息了鼓。
　　正欲告诫宛若以后别这么毛毛躁躁，就见她猛地抛下一句再见后，拽起手中麻袋急匆匆地向房后奔去。
　　看她狗急跳墙的模样，自己居然难得起了玩笑之心，抓住她的胳膊好意提醒，“走错边了，门在前面！
　　然后不出所料地感觉到手中纤细的臂膀一抖，她脸上的红晕又涨了几分，落荒而逃时还被手中巨大的麻布袋子绊得踉跄。可即使如此，宛若也没忘记手中的袋子，那拽得死紧的模样活脱脱一吝啬守财奴样。
　　看着她离去的仓皇背影，萧轩回想那时的自己一定是眼含笑意的吧。因为后来队友们都用惊悚的表情望着自己，更有夸张者还抚着自己额头惊疑地感慨，“难不成今天太阳是从东边落下的？！”
　　有那么明显吗？自己不知道，但心底涌出的笑意却是实实在在的，为着她泛着糊涂的可爱，嘴角便像上了发条般总是不自觉地上扬。
　　后来，宛若塞给了他一张照片，照片里七八个小孩子的笑靥和着她弯成月牙的明眸，是种春暖花开的幸福感。此外还附着一张卡片，上面是歪七扭八的幼稚笔迹：“哥哥，谢谢你的巧克力！”
　　他这才注意到照片中孩子们怀里抱着的各式各样的礼品盒不正是那天衣柜里面掉出来的吗？
　　他向宛若看去，她正静静地看着自己手头的照片，眼睛里是挡不住的柔情。阳光打在她身上，留下灰白的影子，这场景像阁楼里暖色调的老旧油画，在时间的洗濯下，莹润而安恬，有种非凡的艺术魅力，叫人忍不住沉溺！

　　打开烟盒才发现已经空空如也，车中的烟灰缸被塞得满溢，萧轩不禁苦笑，风露立通宵，从没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会做这般诗意的事情，只为追忆过去的逝水年华。
　　手心里握着的手机挂饰，在点点星光下泛出凉薄的金属光泽，越发衬着今夜像场荒诞无稽、光怪陆离的情景悲喜剧！
　　十八岁的自己在网球场上风生水起、游刃有余，可以驾轻就熟地揣摩对手的心思让其防不胜防，却完全读不懂女孩子家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那天宛若说喜欢自己，前倾的小手上蓝色球拍挂饰熠熠生辉。不能否认，她绵糯娇羞的话语像轻柔的春风撩拨着他渐趋失了频率的心，但同时他又是迷茫的，喜欢这个词在他十八年的人生经历中仅仅是与网球紧密联系，他喜欢挥拍练习时的酣畅淋漓，喜欢棋逢对手时的激动兴奋，喜欢勇攀桂冠时的豪爽霸气。。。。。。
　　却从没有将“喜欢”用在一个女生身上，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他在心里当做亲人看待的“妹妹”。
　　他习惯了她的胡搅蛮缠，习惯了她的鬼灵精怪，他将最大的包容和关爱给了她，可这一系列情感的源头在于她是需要他照顾的妹妹。
　　突然的角色转变让他无所适从，木讷地选择了实话实说，却没有料到他们的人生却因为这一句话在那个明媚春光下像失控的列车偏离了预定的轨迹，熟悉沦落成疏离，他们终是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