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下去》闻烈衍

16、路遇

　　这一顿饭吃的妙趣横生，刘一鸣和邵靖居然还各自携带了相熟的女伴。这年头能够对同志毫不介意前来赴席的女性大有人在，反正有男士买单，大家在光鲜漂亮之余也就都颇善解人意，频频为柯声与唐洪钦制造话题。
　　原来替柯声拉桥牵线的是邵靖的朋友，刘一鸣虽然知道是唐洪钦，但觉得他对柯声似乎也算适合，居然就这样顺水推舟。
　　唐洪钦竭力镇定，仍旧不免有些被飞石击中后脑的昏眩感。柯声忍笑过度，则在话题之间忍不住假话题之势行发笑之实。一桌人和乐融融，倒真是自然无比，可比同事之间纯洁无暇的圣诞爬梯。
　　还不等邵靖和刘一鸣砌词离开，柯声已经不忍再折磨老同学的神经，率先英雄救美：“一鸣，我和洪钦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洪钦？”
　　“对对对，我和柯声还有点事！小邵你们玩得尽兴啊！大家Merry Christmas！”唐洪钦立刻起立配合。末尾捎带一句英语，恰似小学生作文结尾需要扣题。
　　大家心知肚明两人要携手逃席，当然十分欢迎。
　　柯声在柜台替还未离席的四人结账，唐洪钦坚持与他一起分担。有人愿意付账再好不过，柯声也不过于推辞，两人一起走出餐厅。
　　中国人过圣诞节十分有趣，圣诞装饰处处都是，平安夜情侣成双成对在街上游荡，偏偏不见一起在教堂祈祷的景致。
　　“柯声，你今天实在吓死我了。”唐洪钦一脸心有余悸，看了恐怖片必须要与男友发泄一下不胜惊恐的小女生一般，有意无意挨近少许。
　　“我也吓了一跳，亏你还能说是相亲。”柯声笑意盎然，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到唐洪钦面前：“定定神？”
　　“谢了，不抽。”唐洪钦摇手，柯声又把手缩了回去，顶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利落地用打火机点着，重重吸了一口。
　　“我记得你会。”柯声向空中吐出几个烟圈，高中生偷偷吸烟稀松平常，唐洪钦也没能躲过。
　　“看那么多肺癌的片子，会抽也变得不敢抽了。”唐洪钦嘻嘻笑着看柯声吐着烟圈：“生命诚可贵，宝贝的很。”
　　“怕弄坏身体，所以什么危险都要离得远远的？”柯声皱起眉头，好像偏要跟他的金玉良言对着干，又是狠狠吸了一口，看的唐洪钦连连摇头。
　　“这不是当然的嘛，这事没办法。要是凭一时高兴，以后后悔起来也没后悔药吃啊。”唐洪钦耸肩，在医院做久了医生，对于这些方面确实观念比较谨慎。
　　“戒不掉呢？”柯声侧过身子，盯着他的脸。
　　“努力戒嘛，一次戒不掉多戒几次。”唐洪钦微觉脸热，柯声各方面条件都好，但毕竟老同学之间还有昔日的同窗感情。如同一向知道肥皂不能当做食物，忽然有一天晓得原来吃吃或许味道不错，益气健脾，即便跃跃欲试，也不敢当时立刻大快朵颐。
　　柯声似笑非笑，对这答案不置可否。
　　两人之间一时毫无话题，唐洪钦觉得他似乎不太高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踩到了哪颗地雷，只能束手无策，陪他这样信步而走。
　　长街上人流不息，好像怎么也不能够到了尽头。唐洪钦觉得逃席而出似乎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主意，至少柯声绝不至于在饭桌上这么一个神游八方的态度。
　　不知过了多久，走的地方渐渐灯火稀疏，早已偏离了原本的商业街道。唐洪钦终于忍无可忍，喊了一声：“柯声！咱们这是去哪儿？”
　　柯声如梦初醒，看看四周，才发现已经走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胖子，咱们这是去哪儿？”
　　“我问你才对！”唐洪钦又好气又好笑：“跟着你走了快半个小时了，现在怎么问起我来啦？”
　　“噢……”柯声有点惭愧地看着老同学，企图挽回一点形象。但想了半天，实在没有借口，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我刚刚想了点事。”
　　“想事？老相好？我可要吃醋的呀。”唐洪钦终于找到了话题，伸手搂住了柯声的肩膀。正准备大展拳脚，给他搂住的柯声却又骤然僵住了面皮。
　　“不是猜得那么准吧？”唐洪钦骇笑，又觉出有些不对头，终于循着柯声的眼光转头，，把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后。
　　隔着一条窄窄的街道，一个年轻人正愤愤地瞪着他们。年轻人的脸上尤带伤痕，但是五官分明，肌肉结实。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全身都散发着二十出头的朝气蓬勃。
　　如果不是这会情况过于暧昧不明，唐洪钦简直忍不住要在心里对这宽肩长腿的宝贝儿吹个口哨。
　　“柯声，你认识的？”唐洪钦觉得此情此景奥妙非常，好似火药桶一触即发。他一时福临心至，在柯声耳边悄悄问：“不会真是旧情人吧？戴绿帽子了？”
　　柯声苦笑一声，也低声回答：“是啊，我进医院就是和情敌打了一架。”他的注意力全被站在对面的生物夺走，全然没察觉此刻和唐洪钦也酷似恋炽情热，正在窃窃私语。
　　年轻人的手牢牢拉着一个高出他一个头有余的高大同伴，三人眼神交汇，内涵错综复杂。愤怒、疑惑、嫉妒、涩然，糅杂一处，妙至巅毫。
　　唐洪钦上下打量着怒气几乎要迸射出来的年轻躯体，倒有一股羡慕不期而至——柯声确实颇有眼光，然而这样的大好风景，也难怪出墙而去。
　　柯声却全然不看那少年的怒目而视，径自撇过头，木然望住刘易。刘易紧紧抿着嘴唇，不知是不是被惨白色的路灯牵累，脸上也看不出半点血色。
　　柯声不敢再看，只好避开他的面孔，静静垂下了头。却又恰好看到少年的五指修长白皙，紧紧扣住刘易宽厚的手掌。霎时间，他只觉得自己的指尖似乎渐渐麻痹，一点痛意刹那裂在掌中。
　　唐洪钦看够了风景，猛然觉得一阵不适。稍稍移动焦距，这才发现少年的男伴正在阴郁地瞪着他和柯声，其中重点仿佛兼具自己与柯声。他忽然醒觉：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搞不好柯声就是被这个壮男打得送进医院。
　　“柯声，咱们是不是该走了？”唐洪钦有些不自在地开口，他被刘易那种阴沉得几乎能够令人窒息的目光弄得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