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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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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羲自上次一别,果真是许久都没回来了。阿苗不意间去村委会时,旁敲侧击地问了去过城里的马大叔,被告知正赶时间温书,准备来年开年就参加职称考试。若是过了,就能被提科室的副主任,属副科级。
阿苗心里掂来掂去地想:那必定是挺大的事儿了。
转眼间夏天便过去了一半,随着双抢日子的临近,农村里显得愈发的忙了。今年的梅雨稀得很,田中只是勉强不旱,但是远远伺候不了新下田的秧的。各家只好用了老办法,挖通了沟渠去引池塘里的水去灌溉农田。阿苗家的田位置不好,离池塘远,经常引不到水前面就淌干了。爹很愁,愁得起了满嘴的泡。
但是稻子不能不收,秧苗不能不插。正午时分天热的要命,苗三爹就趁夜晚起来担水,一担一担往田里浇。阿苗跟着帮忙,重活爹不舍得自己做,他便只好去打谷子,尽量能帮些忙就帮些了。虽然两人如此努力,田还是一天天干下去,那趁晚上刚插好的苗,第二天一看,都是黄黄的半死不活的样子。
阿苗看着他爹一头火的样子,心里便盘算着去弄点什么东西给他祛火。前几天爹流鼻血,还吓了他一跳呢。
趁着早上赶早,阿苗拾起草帽,到池塘边解了船,就朝池塘中央划过去了。
夏季来了,池塘里成片成片的全是绿色的荷叶,竹篙点着池塘的水面,转起一层层的波纹,朝着后面旋去。
凉风习习,吹在脸上,在盛夏的天里极其舒服,满目的绿色更让人觉得凉爽。嗅着荷花飘出的那种淡淡的轻盈的香气,整个人似乎都飘起来了。
那一首柔柔的民谣就那么自然的出了口,仿佛是想唱出自己的心,让它飞得更高一样。
马明一大早觉得身上燥不舒服,出门干了活更是汗如雨下,就脱了汗衫去池塘里游泳呢。这会儿他藏在那茂密的荷叶中央,望着船上唱歌的人在发着愣。
近了,更近了。他的心随着那只船的临近呯呯地直跳,几乎要蹦出胸腔来,脸也烧得厉害了。
他怎么就往我这边来啊,不会看到了吧。
马明连忙扯着叶子将自己整个遮了起来,一面朝黑乎乎的地方缩着。不料过了会儿后,一只白生生的手居然伸到了自己面前,妄图扒拉开自己面前的叶子。
“阿苗……阿苗……对不起。”
阿苗没料到如何池塘里突然平白地蹦出个人来,还以为是窜出来的水鬼呢,顿时吓得“啊……”了一声,把手缩了回去,身体一下子站不稳连带着脚下的船也跟着晃了两晃。
他用竹篙撑着船,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一面惊魂未定地将脸投向了那滩莲叶的深处。
“是谁?快出来!”
马明见吓到了他,不待他再喊已经是游了出来,两手帮着阿苗撑着船帮子,扶着那还在晃动的船。
“马明哥?”看清了对方的脸,阿苗才松了口气,他一手抚着自己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好好的,你躲在那里吓我作甚?”
“我……我来游个泳,天……燥。”马明只是看着他,咧开嘴笑得很欢,话却是答非所问。
阿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偏过头,加重了声音:“我问你为什么吓我?”
“啊?”马明一愣,随即憨憨地用手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
“我藏在那里,没想到你过来,就想……”
阿苗见他还是不上路子,叹了口气道:
“我爹这两天上火,我想给他采几捧莲子。”他说着说着,突然话却结住了。
他似乎是觉得自己有点说漏了嘴,一面就紧张地去看马明。
这池塘其实是公家的,里面的东西并不为哪一家所有,若是私人平常打声招呼去采莲子没什么不对,在这里平常大家去弄点小东小西的回去,大家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可阿苗忘记了马明是不同的,他爹是村里的书记,专管这类事儿的,搞不好给自己扣一顶“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罪呢。
阿苗想到这里,心里害怕,望着马明结结巴巴道:
“我……我就想过摘一个,我还没摘。”
糟糕了,他刚躲在这里不会就是来抓自己的吧,人赃并获了都。
马明看了会儿阿苗,见他的脸逐渐的发红,也不知是怎么了,看起来像极了老山头的树上结出来的苹果。
他们各怀心思,就那么怔怔对望了片刻,然后马明啥也没说,一个猛子扎回了水里,留着阿苗一个人在船上发着呆。
过了片刻,却见马明很长时间也没再出来,不知道是去哪里了。阿苗渐渐反应了过来,赶紧用篙子将水面一点,就想着趁机赶紧走吧。
却突然听得背后传来的一阵招呼的声音:
“哎……”马明的声音有些急切,叫得阿苗心向下一沉。
刚转过头,就见有什么东西“呼啦啦”地掉在了自己的脚边。细眼一看,原来是几节藕和好多的莲蓬,绿绿的,白白的,在脚边堆成了一滩,犹自还在向下滴着水。
马明低着头,声音和蚊子似得在哼哼着:
“下次,我给你送,你……”
他闭上嘴,看上去竟是不好意思了起来。
阿苗没料到马明一人高马大的汉子居然是这么怕丑的一个人。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只得低着头,呐呐地说了句:
“那就谢谢你了。”
“还有……”马明又急忙说道,刚抬起头碰到阿苗的视线,又连忙转移了开来。他小心翼翼地趟过去,将手从水下抬了起来,把个什么东西放到了阿苗的脚边:
“送……送给你。”
那是一朵粉粉的荷花,娇嫩地泛着蜜一般的柔柔的色泽。阳光一照,上面的水珠还在盘桓转动着,亮了人的眼睛。
阿苗一愣,脑子已是转不过弯来,也不明白马明究竟是什么意思。等到脑子稍微醒了点,却见对方又是转过了身,慌不迭钻进水里去了。
阿苗笑了笑,这个马明哥,自小便是认识呢,还拿自己来打趣,看着也是怪有意思的人。
他怕再过得时间长了,便被村里更多的人发现,停了会儿就匆匆撑着船回去了。
阿羲在城里这段时间忙得天昏地暗,为了晋升他主动申请调到临床去当医师,一个星期只有一天半休息,再加上一个大夜班和一个小夜班,真正放松下来休息的那点时间连补觉都嫌少,更别提还要准备年后的那场考试了。
而且开销也是变大了,自从将老娘接到家里之后,为了防止上班时候她在家里出现一点什么意外,阿羲便请了一个保姆。不仅要给工钱,还要管饭,家里等于一下子就多了两张嘴,支出立刻就变大了很多。更何况自己已经答应了他要接他出去看看的,总不能他一过来就跟着自己过紧巴日子。
所以阿羲卯定了心思,这次的任职考试是必定要过的。提了干之后到底工资和补助是都会涨的,就不用那么愁了。
他心下既是打定了主意,就马上实施。阿羲向院长在科室里面要了一间房子住下,平常一个礼拜有三四天都住在那里,一边坐诊一边看书,晚上也不回去。家里的事情大多数都交给了保姆去打理,隔两天回去一趟看老娘。
日子便就这样枯燥了起来,像是变成了白色。
累了的时候,阿羲就会抬起眼,望着桌子上的相框发一会儿呆。相片中的那人嘴角含笑,坐在大石头上,静静地望着自己,似乎带着一股自然而成的清新,安抚着阿羲的心。
那是一种希望和梦想的力量,像是铺陈在眼前的阳光一样。
这天没轮到他坐诊,正在房里看书呢,一个小护士匆匆跑了过去说主任召见,要为有一科室的病人一起会诊。
阿羲丢下手头的笔便想要出去,刚走到门边却被人堵住了。
那是老家来的几个乡亲,说亲也不是血亲,只是论辈分喊得话阿羲得叫他们“叔子”。但是到了医院嘛,多少都想找点关系让自己少受一点苦,便找到了阿羲,阿羲也就帮了一把。这次来,应是出院的,给阿羲带了不少的礼,有鸡蛋什么的。
阿羲看那一篮篮的东西皱了下眉头,觉得这样平白放着给人看到不好,但是又没有时间去解释,就指着自己的屋让他们进去坐一会儿,说自己有急事等一会儿就回来,讲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但是回来的时候,那两个叔子已经走了,礼物就放在了桌子边上。阿羲叹了口气出去看了看人,见已是没有了便也没往心里去,殊不知这层遭遇竟是无意中给自己留下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