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文盲一人

35、34

　　34

　　澳大利亚，塔斯马尼亚州。
　　从霍巴特出发，向北驾车一个多小时，便是方可此行的目的地，Bonorong野生动物救助中心。
　　方可早前和小方一起关注过澳大利亚山林大火，因为小方有同学在澳洲参加了野生动物救助，他经常和他们联系，方可也就不时听他说起。所以去澳大利亚其实早有想法，但一直没完全确定下来。
　　他想问问看许冉去不去，他知道他和他一样都在关注自然。
　　可惜，终究还是没来得及问。
　　在与经纪人确定自己可以有一个很长的假期后，方可整理好行囊，独自一人来到澳大利亚。

　　方可英文不算很好，他常自嘲是英语二级水平，这次义无反顾背包来到国外，一般的对话连手带脚一起倒还能应付，比这深一点可就有些抓瞎了。
　　在见到在邮件中已经联系好的中心负责人格瑞戈后，方可有种仰天飙泪的冲动。
　　早知道就把小方一起拐过来了……
　　当然他原本想是和许冉一起过来，英文什么的完全无压力，不过算了……方可默默把泪水吞了回去，再次请求格瑞戈说得slowly一些。
　　“不介意的话，我来做翻译吧。”
　　有人轻轻拍方可肩膀并用中文对他说道。
　　这个柔和的女声犹如天籁一般，方可满面惊喜扭过头，一位面上带笑的阿姨站在他身后。
　　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脸上已经有明显的岁月痕迹可面孔非常好看，还有种很面熟的感觉。
　　方可顿时有种乍见亲人的亲切感。
　　“当，当然！您是中国人？”
　　阿姨微笑着颔首，她转头与格瑞戈说话，交流过后，再转述给方可。

　　于是方可在澳大利亚认识了两位好友——丁蓝女士与她的丈夫。
　　他们和他一样，在Bonorong野生动物救助中心担任志愿者，同时也向中心捐助款项用于救助野生动物。
　　方可听丁蓝给他讲他们环游地球的各种趣事，她还给他看他们在途中拍下的照片，方可十分羡慕。
　　“但愿以后我也有这样的机会到处走走看看。”
　　他感叹。
　　“我有个儿子，”丁蓝笑眯眯看方可，“和你差不多年纪，他也常说想去周游世界。可惜现在工作太忙，总是没有时间。”
　　“以后如果有机会，你们可以结伴，一同出去。”
　　丁蓝这样说。
　　那时他们正在承担野生动物看护员的工作，方可抱了一堆桉树叶，准备去给Banjol喂食。
　　Banjol是只树袋熊，和中国的熊猫一样，树袋熊是澳大利亚的国宝，非常可爱。
　　小家伙原本在睡觉，闻到食物的气味后便醒了过来。
　　而对方可来说，这味道就实在不敢恭维了……
　　丁蓝轻轻抚摸小考拉的背部，它忙着吃大餐，有时还伸出小爪子去勾方可手里的桉树叶。趁着Banjol埋头苦吃，方可也在格瑞戈指导下，很小心伸手抚摸考拉毛茸茸的背脊。

　　忙碌着的时间过得很快，吃过晚饭后，方可搭丁蓝夫妇的车子回住宿地。
　　之前方可打算到达Bonorong以后再考虑住宿，丁蓝知道之后说他们已经在附近租了房子，地方很大，邀请他与他们同住。
　　看得出来她和她的丈夫都很喜欢方可。
　　方可也不矫情，很快便答应，然后向他们道谢。
　　“可可你不用客气。”丁蓝很喜欢这样叫方可，“看到你就会想到猫猫，就好像儿子陪在身边一样，所以我们才应该感谢你。”
　　方可愣了愣。
　　猫猫？
　　丁蓝笑嘻嘻看着方可像是吃东西噎到了的表情。
　　“阿姨，您是说，您那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儿子叫猫猫？会喵喵叫的那个猫咪的猫？”
　　他小心翼翼确认。
　　“嗯，很可爱的小名是不是。”丁蓝点头，“其实你应该认识他，他的大名叫许冉，现在在国内，和你一个城市，也在S市工作。”
　　方可愣在原地。
　　面前漂亮的阿姨露出了和许冉很相像的略带些小得意的笑容。
　　怪不得他会觉得她有些面熟，原来她是许冉的妈妈！
　　一千匹草泥马风卷残云一般自他心中狂奔而过，连同他的面色也随之阵青阵白。
　　我去有没搞错！他呆了好半天才心说，尼玛这是怎样的缘分啊！

　　丁蓝泡了茶，叫上许冉爸爸和方可一起坐在起居室聊天。
　　其实她见到方可走进Bonorong时也吓了一跳，一度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后来听到方可和格瑞戈说话，才知道果然是他。
　　“可可你怎么会忽然来澳大利亚呢，”丁蓝问道，“我和他爸爸没听猫猫说过你会离开国内，我上次和他联络时他还说你在拍戏。”
　　方可现在并未完全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见到许冉父母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他还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可令他觉得更不真实的是，他们居然认识他！而且似乎很熟悉，听起来许冉还经常和他们提到他……方可一直很想狠狠掐自己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发梦。
　　丁蓝从青年的仍然有些僵硬的表情里猜到他的想法。
　　她当然不会说他们其实已经非常熟悉他是因为专门请人调查过他，于是这只黑锅就让给了不在现场的许冉。丁女士面不改色对方可说许冉常和他们说起他，说他是他到中国以后认识的最好的朋友，说他非常喜欢他。

　　方可再次感到那一千匹草泥马转了个方向以后又自他心上呼啸而过。
　　他知道自己和丁蓝夫妇谈话时有些坐立不安的原因还有一个——为什么他会独自一个人跑到澳大利亚来，因为他和他最好的朋友上床了，虽然他是下面那一个……好吧这并不重要，可方可很清楚自己的确对许冉有欲望。
　　是情欲。
　　他已经有些搞不清楚了，许冉说他很喜欢他？还是和他父母说的？他说他是他最好的朋友……只是朋友吗？
　　他和他之间，他们到底应该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或者关系？

　　丁蓝觉察出方可的失神。
　　她立时便猜到自己儿子和方可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可会是什么呢。
　　许冉自小智商和情商都高，做事与做人都滴水不漏，他决定的事，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败过的记录。
　　而方可……
　　她和丈夫其实早已接受他，因为他是许冉的选择。她每次与他通话，说到他时，她能听出儿子自心底发出的喜悦。如果他能令他这么快乐，他们又怎么会去剥夺这一切。
　　现在他们见到了方可真人，这个与许冉差不多一般高的，浓眉大眼的俊秀青年，一脸灿烂的笑容，做事时认真谦虚，甚至还有面对小考拉时那满面跃跃欲试又小心温柔的表情……
　　这是个和许冉一样可爱的孩子。
　　他们喜欢他。
　　其实如果真的是他，他们应该可以放心把许冉交出去。

　　“可可，”丁蓝笑着看像是忽然回过神来的方可，“要不要看猫猫的照片？以前的哦，我想他一定没给你看过。”
　　许冉以前的照片？
　　方可立时有种精神百倍的感觉，他还真想象不出精英状的许总小时候是什么模样。
　　丁蓝翻出来了她与丈夫一直随身携带的相簿。
　　许冉婴儿时的模样十分可爱，和他现在的模样倒有七八分相像。
　　方可看得很乐，这个精英小时候看上去也是傻乎乎的小学生模样，脸蛋圆乎乎。有张照片是他抱了只白猫，许冉笑得一脸阳光。
　　“猫猫从小就喜欢猫，猫咪也都很亲近他。”
　　丁蓝也很难得和人说起许冉小时候，于是非常开心。
　　慢慢的，这个男孩子长大成了清秀少年，俊美青年，依旧是爱笑的模样，方可看着他顶着很早时各式流行发型，有时一脸调皮的模样，忽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候。
　　那时他们还不认识，可隔了重重时空，他们是否也曾有过相视而笑的时候。
　　“其实很长时间以来，猫猫都是个飞扬跳脱的孩子，一直到……”
　　丁蓝轻轻叹息一声。
　　方可心里微微一震，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他很坚强，一直都是。”丁蓝很温柔凝视照片中许冉的笑面，“其实我们都没有为他做过什么，都是他自己挺过来，一直走到现在。”
　　方可伸过手去，轻轻握住丁蓝的手。
　　“不是的阿姨，”他小声道，“我想因为有了你们在他身边，他才有勇气去克服一切，心里有牵挂，有爱，所以才会有力量，不是吗。”
　　丁蓝回过头看他。
　　方可的眼睛大而明亮，眼神清澈坚定。
　　丁蓝心里一暖，她忍住鼻酸的感觉，起身拉起许冉爸爸说去找另外一本相簿给方可看。
　　方可说好，笑眯眯看叔叔阿姨离开。
　　他低下头，看着摊开在腿上的旧相簿。
　　许冉的发型很傻，许冉的笑容也很傻，可是他笑得很好看，也很欠扁……方可忍不住伸手指了指他的脸，幻想自己正用力揍他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方可终于叹口气。
　　好吧，他想，我原谅你了。
　　虽然他仍然有些不明白，可他是许冉，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喜欢他。
　　妈妈说他打过电话到家里问他去了哪里，他也相信他正满世界找他，那就再让他多找几天吧……方可下意识扶了扶自己的腰，和他比起来，许冉那家伙可一点儿都没吃亏！
　　想到几天后他和许冉联系时他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方可不由得快乐起来。
　　可惜他忘了一件事——
　　丁蓝夫妇。
　　他们，自然是站在许冉一边。
　　于是此时的方可，并不知道他的行踪已经被暴露在千里之外的许冉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