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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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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鸦雀无声。三皇子和安亲王坐在中间,面色凝重,经过一晚上的奔波,疲惫的神色难以掩饰。伊冰坐不住了,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你们说句话好不好,弄得气氛阴沉沉的。”
“王兄,你认为是谁所为?”三皇子开了口。
安亲王摇摇头,却转向我:“段晔,你认为呢?”
“这个人一定和太子之位有关,而且耳目众多,消息灵通。”
“……大皇子吗?”
“我不敢肯定。不过他最有嫌疑。”
三皇子点点头,暗云爬上眉梢:“这样一来,就麻烦了……”
如果执山王知道了,一定认为是三皇子干的。到时矛盾加深,某人就会从中渔利。不幸之中的万幸,四皇子封伊灏只是受了伤,还不至于丧命。
“还是先看看四弟的伤势吧。”三皇子爱弟情深,不探望一下始终放心不下。
仆人清理后院着火的痕迹,并不是很严重,只是烧毁了一座堆放杂物的小院,看来放火只是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是一招声东击西。
三个人进了四皇子养伤的房间,我现在只是伊冰的随从,没资格进去,只好呆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门帘挑开,三人走了出来,三皇子深深行礼:“娘娘请留步,还是照顾四弟吧。”
娘娘?我选了个绝佳的位置观看。
声音先飘了出来:“让皇子和二位王爷费心了。皇儿已无大碍,且让本宫相送。”那声音沉静温和,犹如江南秀水般柔情。怪不得皇上喜欢她,光听说话就是种享受。
“劳烦娘娘了。”
侍女搀扶着,从门帘后走出一位女子,肌肤胜雪,乌鬓盘绕,双眸中星光点点,眼波流动,宛若秋水。果然是天香国色啊,我发了个大大的感慨,扬州人杰地灵,竟能育出这样的美人。
“皇儿生性善良,并没有与人结怨,不知道是谁竟然行刺。如果刺客得知没有成功,恐怕还会再来。”蕈妃忧虑重重。
“娘娘说的极是。我已经派人日夜防范,都是百里挑一的亲兵,娘娘大可放心。而且我推荐一人,此人年纪虽轻,但武艺超群,身经百战,有他保护,万无一失。”
“那真是太好不过。可否引见?”
“当然。”三皇子转身,我清楚地看见他脸上带着大灰狼遇见小红帽的笑容。“段晔,快点过来。”他冲我招手。
不是吧!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向蕈妃行礼:“参见娘娘。”顺便在低头时狠狠瞪了他一眼,恨不得用眼睛杀死他!
“这……”蕈妃显然没料到那位身经百战的大英雄竟然这麽小,面露怀疑。
三皇子急忙扇风:“他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娘娘大可放心。正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您介绍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那就拜托了。”
走到大门外,我一脸黑线:“我什麽时候成了‘武艺超群,身经百战’了?”
“不要妄自菲薄嘛,”他笑呵呵地说,“你有那麽厉害的暗器,我想来想去,就是你最合适。”
“我半点武功不会,死了哭都来不及。”我恨恨地说。
他突然压低声音:“如果真的是大哥所为,现在已经达到目的了,刺客决不会再出现。”
“您的意思是,看看执山王和四皇子他们会不会暗中来往?”
“还有就是,查出刺客是不是大哥派来的,或是另有其人。”
唉,这麽危险,万一惹恼了大皇子,果然是哭都来不及。
“段晔?我没叫错吧。”人随声到,花气袭人。
“参见娘娘。”
蕈妃笑盈盈地上下打量,“年纪这麽小,就如此过人,真叫人羡慕。”
“多谢娘娘夸奖。”
“那麽就拜托你了。我已命人把外屋收拾好了,晚上你可以在那里安歇,万一出了什麽事,也可以保护皇儿免有不测。”
考虑得还真周到,刺客真要来了,逃命都来不及,先给四皇子做个陪葬。
“娘娘也很累了,请注意身体。”
“我还想再陪皇儿一会儿。”转身进屋。我站了一会儿觉得无聊,绕着屋子直打转,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哭泣,声音被压得很低,断断续续。我绕到后窗,屏住呼吸,凝神听着,是蕈妃在哭,凄凄惨惨,竟让人闻者泣泪,我莫名的心头一酸,赶紧稳住心神,仔细听着。
“灏儿,你千万不能有事,究竟是什麽人这麽歹毒,要至你于死地呢?……灏儿,你命太苦,是娘害了你……娘一时私心,竟害你一生悲惨……你千万不要怪娘……”
贵为西宫,又深受宠爱,她的儿子一定很幸福,怎麽会……难道其中还有什麽隐情?
蕈妃长叹一声,哽咽之声不能抑制,以至泣不成句:“……遥夜亭皋闲信步,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澹月云来去。……桃李依依春暗度,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我疑惑不解。这首李煜的《蝶恋花》基调明快,本是欢娱之作,实在不能在伤势严重的人旁边吟唱,正是因为这样,这首词从悲痛的蕈妃口中吟出更显得奇怪。
一个侍女的声音响起:“娘娘,皇上传下话来,请您移驾回宫。”
蕈妃沉默了片刻,声音冷冷的:“后宫三千粉黛都在他身边,还缺我一个?灏儿伤这麽重,难道我陪陪他都不行!”
不是吧,皇上这麽宠爱她,在病重的时候她怎麽这麽绝情?
“娘娘请息怒,皇上已经传话好几次了,还请……”
“我知道了。回宫。”
大概是因为害怕,我睁着眼睛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爬起来数星星,正数到两百三十九颗就听见从里面传来微弱的呻吟声。我心下一喜,昏迷的四皇子终于醒了,轻轻走到里屋门边:“四爷,您醒了?”
沉寂了片刻,一个微弱的声音传过来:“……我很渴,端杯……茶过来……”
四皇子屋里的茶始终是热的,我倒了一杯,清香扑鼻,是上好的龙井,小心翼翼端进去。四皇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如一张薄纸。我还是第一次这麽近看到他,以前虽然在皇宫里见过一次,但那只是远远地观望,印象中只有一张冷得几乎没有温度的极俊美的脸。现在的他极其虚弱,那种至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淡不可见,在我面前的是个需要照顾的有伤在身的孩子。
我把茶杯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尽可能轻柔的将他的上半身扶起,尽管如此,他还是疼得呻吟了一声。“啊,对不起。”我急忙道歉。
他摇了摇头,咬着牙用单手支撑着,倚着我坐起来,接过茶杯喝了一小口,示意我放回去。
“要不要叫太医?”
他又摇了摇头,休息了好半天,才看了看我说:“你是谁?我怎麽从来没见过?”
“我叫段晔,是三皇子派来保护您的安全的。”
“三哥来过?”
“白天来的,您还没有醒,还有安亲王和执山王的世子也来了。”
“哦,”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在昏迷之时,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话,可实在没力气睁开眼。母妃什麽时候走的?”
“黄昏时被皇上招回宫。”
“她……是不是哭过?”
“是,哭了很久,如果不是圣上有旨,娘娘还不愿回去。”
他叹了口气,“你扶我躺下。”
安置好四皇子后,我转身离开,却在出去前被一幅画吸引了目光,画上湖水波动,柳树依依,应该是江南美景,在旁边有一行极工整的小楷:尘君十月二十八日作于颐亭。我心下一动,好象想到什麽,却终是没有头绪,充满疑问退了出去。
我深吸一口气,扫视了一圈,看到是几双充满期待的目光,然后把每一个字咬得极其清晰:“没有消息。”冲撞耳膜的是齐齐的失望叹息。这些天我也很沮丧,想不到执山王真能沉得住气,心目中的准太子出了事都不问候一声,如果知道了他的行动也好做打算,可是现在弄得和神秘的UFO似的,终日惶惶。
“不必急躁,该来的终会来。倒是前几日父皇随便说了件事让我觉得应该重视。”
期待的目光又齐唰唰转向三皇子。
“父皇说,皇叔长年驻守边关,实在辛苦,应该派个得力的人代表朝廷犒赏三军,顺便给皇叔当个副手,也好为他分忧。”
安亲王思索了半晌,“只是犒赏的话倒也没什麽,但还要留在那里,就大有文章。”
三皇子点点头:“不只是监视,恐怕还要,削弱兵权。”
皇上也觉察了吗,拥兵自重且深得军心的执山王是个大隐患?真是无情最是帝王家,为了一个权字,亲兄弟也要反目。
“耶,那不是个好机会?趁机夺得兵权,看那个封伊泽还敢不敢嚣张。”在一旁丝毫没有危机意识又叫又跳的就是独此一家的封小王爷。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我来个中庸。
三皇子同意:“先看看事情的发展再做打算。”
两天后,皇上正式提出。大皇子封伊泽当仁不让,一定要夺得这个差事,三皇子也向皇上请命,两方争执不下。最后皇上下旨,明天在校军场当众比试,胜者就可远赴西北,在执山王麾下做副统帅,指挥整个西北军的四分之一的将士。
大肥肉啊,谁得了这个差事就有了兵权做后盾,也不用低声下气地去求那个冰冷的执山王了。
可我并没有这麽乐观,急忙赶到三皇子的府邸,迎面就说:“西北不能去啊。”
“为什麽?”
“您如果去了,一旦京城出了什麽变故,根本就来不及赶回来。假如有人用卑鄙的手段得了皇位,就什麽都晚了,难道您还能造反吗?那可就成了逆贼了。再说了,执山王是只老虎,不把人吃了就算命大,还想从他那里分得一杯羹吗?”
三皇子沉默了好久才说:“父皇是在看我们的表现啊,如果我避开,难免就会有不为国家分忧的嫌疑。”
“可是……”
三皇子伸手制止了我,缓缓地说:“我心意已决,你不用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