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连（上）》危杉月

10、第 10 章

　　怎麽能这麽做！
　　执山王现在是处于对你的误会之中，如果在他的地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麽事！让那个封伊泽去不就好了，看他怎麽死！
　　我想说的话很多，可他只一个手势就制止了。我气恼地离开，狠狠踢着路边的石子出气。
　　一晚上辗转反侧，刚一闭眼就看见执山王冰冷没有温度的脸在微微地冷笑，挥手赶开，又堕入噩梦，恍惚间三皇子微笑着冲我招手，高兴地跑过去，忽然发现他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猛然惊醒，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你这不是在诅咒他吗？”我警告自己老老实实地睡觉，不许胡思乱想。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天将拂晓，才昏昏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睁开眼，立刻被刺眼的阳光照得眩晕。已经大亮了？我翻身坐起，头很沉，我胡乱揉了两下，下了床就往大门跑。刚一出门，就被旁边一个人叫住。“什麽事？”我认出是三皇子府上的仆人。
　　他急急忙忙地说，张慌的程度丝毫不亚于我，“段……段大人，快点回去吧，三爷他……”
　　我脑子里嗡了一声，狠命摇着他的肩膀：“三爷怎麽了！”
　　“遇……遇到刺客了！”
　　一片空白。我呆呆地站着，反应过来之后拼命向三皇子的府邸跑，昨晚的噩梦记忆犹新，“不要，不要！”我拼命地摇头，突然脚踝一疼，身子失去重心，嘭地倒在地上。那个仆人急忙扶起我：“您没事吧。”我甩开他的手，一直一直跑，只想跑到他没出事前的时刻。
　　我看见他了。软软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眼睛紧紧闭着。我两腿发软，强撑着走到床边，咬牙忍住要流出的泪水。
　　安亲王和伊冰沉默不语，打发下人离开后也出去了，轻轻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再也不需要在人前忍耐，眼泪涌出来，大滴大滴落在华贵的缎子上。
　　“笨蛋，笨蛋……”我泣不成声，双手紧紧抓着衣服，像要把它撕碎，“我说过的……会出事的……”
　　忽然感觉有温暖的东西滑过脸颊，擦去泪水。我吃惊地抬起泪眼朦胧，看见三皇子对我虚弱地笑着，“不……要哭，有刺客……我是知道的……”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好半天才艰难地说：“您……知道？那为什麽……”
　　“我始终不相信……大哥真的会想我死……丝毫不念兄弟……情谊……”他摇了摇头，笑得无奈，“也许……是不想相信，我……想赌一次，结果，输……了。”
　　他摸着胸口上的伤口，缓慢而沉重，“这一剑，斩断了……所有兄弟情分，他……再也不是我大哥！”

　　看了看天，已经是掌灯了，“快到四弟那里去吧。”
　　“不！”我坚决摇头。
　　三皇子的口气突然强硬起来：“我命令你去！”
　　“可是……”
　　“快去！”
　　我垂头丧气地走出来，怀着希望又看了一眼，房门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安亲王跟上我：“段晔，你还是回去吧。”
　　“怎麽连您也……”我委屈地说：“三皇子受了那麽重的伤，我在这里看看都不行吗？”
　　“聪明如你也没发现吗？”安亲王轻柔地说，“你在这里，只能更担心，他不想让你这样啊。”
　　“……我明白。”我怎麽会不知道呢？可是三皇子始终也不明白，我只有在看见他的时候才觉得安心。

　　回到四皇子府，忽然发觉有点异常。四皇子的房门前站着手持利刃的两位门神。咦，难道得到消息刺客会再来，才严格守卫吗？
　　我绕到后面，在窗下蹲着，点破窗棂纸，向里面看。四皇子斜依在床上，床边坐着一个人，等看清他的脸，我惊异地差点叫出声，急忙用手死死捂住嘴。
　　尽管那个人几乎是背对着我，尽管他改换了服装，打扮得像个普通百姓，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就是坐镇西北的常胜将军——执山王！
　　想不到这麽久没有动静，一出来就是大手笔。
　　“这麽看来，你已经没有事了，只要认真静养就可以了。”充满柔情。那个如万年冰的王爷也会有如此温柔的语调吗？
　　“多谢皇叔关心。您竟然为了我的伤，私自回到京城，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听起来四皇子的惊讶丝毫不亚于我。
　　“你是我侄儿嘛，还说这些干什麽呢？我一定要查出是谁胆敢行刺。”
　　四皇子从床边的小盒子中拿出一把扇子，上面画着盛开的牡丹，还题有一首小诗，“皇叔，这个是刺客不小心留下的。”
　　执山王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会儿，“是老三封伊瞳的扇子。”他气得一拍桌子，“好啊，原来是你！”
　　不是啊。我差点就要冲进去为三皇子开脱了，只是想到上次执山王咬牙切齿地发誓再见面一定会杀了我，不敢出去。
　　四皇子摆摆手：“不是三哥。”
　　执山王一怔：“为什麽？”
　　“如果来行刺，试问谁会带把扇子？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像这种普通的扇子，三哥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少了一两把肯定不会觉察。就算是不小心弄掉了，三哥那种心思慎密的人一定会想办法拿走，何况他还派了一个人贴身保护，就住在外屋，在我昏迷时有那麽多机会，又怎麽会白白浪费？”
　　“他派来的人竟然就住在外屋？万一真是他干的，你岂不是危在旦夕？简直胡闹！那个人呢？在哪里？”
　　“早上三哥也遇到刺客了，他挂念三哥的安危，已经回去了。”
　　“不见得吧。”
　　我脖子里一阵凉气。声音不是从屋里传出来的，而是来自身后。我战战兢兢地回头，慢慢向上移动视线，看见了喻连善，“喻大人，您也来了？”我忽然发现自己是标准的演技派。
　　喻连善微微一笑，怎麽看都像在咬牙切齿，“段晔，上次一不留神就被你算计，我还记得呢。”
　　“喻大人怎麽还在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呢？”不会要报仇吧。
　　“我当是谁，这不是段晔吗？”执山王打开窗户开了一眼，转身问四皇子：“三皇侄派来的人莫非就是他？”
　　“是啊。怎麽，您认识？”
　　“我们可是有段交情的。既然来了，就到屋里说话吧。”
　　我站在中间，向左看看，又像右瞄一眼，那两个人笑得那叫个阴沉，越看越觉得大事不好。
　　“段晔，我问你，刺客是不是封伊瞳派来的？他因为本王没站在他一边，所以就报复，是不是！”执山王威严尽出，说得极有气势。
　　“不是！”我气焰也挺嚣张，丝毫不逊于他，“是……大皇子干的！”犹豫了一下，毕竟还没有证据，可是就凭他刺伤了三皇子就不可原谅。
　　“你以为本王会相信？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他那一帮人，伊泽又从何得知？”
　　“这个……我不清楚。”
　　执山王突然一拍桌子，那张小小的四方桌剧烈地晃动着，险些报废。“还敢嫁祸别人！好，就算是他干的，我问你，他是怎麽知道的？还是……”执山王危险地笑笑，“你故意告诉他的！”
　　“冤枉！我告诉他有什麽好处？就算没有四皇子，太子之位难道三皇子就能得到吗？还得罪了手握重兵的您，真正是血本无归了。三皇子知道没有您的帮助说什麽都没用，又怎麽敢对四皇子下手？更何况今天早上三皇子遇刺，险些丧命，也怀疑是大皇子所为。”
　　“引火上身，咎由自取。”
　　“但那也只是怀疑，可是您却在这个时候恰巧出现在京城，那麽……”我故意话留半句，意味深长。
　　执山王眉毛一挑：“什麽意思？”
　　我慢条斯理地解释：“您认为是三皇子派的刺客，所以就怀恨在心，趁着他们兄弟有点小小的矛盾，派人行刺，让我们以为是大皇子不择手段，既报了仇，又可看他们兄弟反目，坐收渔翁之利。”
　　执山王虽然一直等我把话说完，双手却在不停颤抖，沉默了半天，才指着我冷笑：“段晔，你果然伶牙俐齿，挑拨离间可是你的拿手好戏。想要自保，就不能授之以柄，本王秘密回京，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这麽聪明，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了。”
　　“皇叔不要啊，”四皇子强撑着支起身子制止，“他是三哥推荐来的，我不能对不起三哥。”
　　“灏皇侄，凡是做大事的人都不能有太多不必要的感情，太过心软只能阻碍你成功。”
　　寒冷如冰的气息滑过脊背，我强做镇定：“王爷，段晔只是一个小人物，死了也没什麽，只是无故在四皇子的府上出了事，三皇子无论如何也要查个明白，到时段晔死是小，您被发现擅离职守偷偷回京就是大了。”
　　“你的威胁也不是每次都管用，上次你要挟本王，侥幸逃走，本王已经是追悔莫极，今天就是玉皇大帝也救不了你！”
　　执山王抽出佩剑，亮闪闪打了一道寒光，照得我有些眩晕。
　　“不要啊！”四皇子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拽住他的袖子，他不敢硬拽回来，对喻连善使个眼色，喻连善扶住虚弱的四皇子，顺势将他控在床上，他挣扎了两下，又怎麽能挣得开？
　　“段晔，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执山王冷笑着，高高举起狭长的宝剑，银色的寒光就如同最坚硬的冰，将我的心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