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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支南琴 ...

  •   第二章支南琴
      又休整了几日,功体也仅恢复了四五成,容貌停滞在青年模样。我于是才下了山,找了个附近的村子,宿在乡间,做了个外乡人。
      我才慢慢了解到旧时世界不复存,死生身成离魂客。
      说来应该寂寥,不过我死时已孑然一身,况且这世界又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有人,有江湖。
      当时苦境很乱,先是地理司之乱,再来郑王爷之乱,最后乱到了魔界。不过,这又是后事了。
      苦境武林沸沸扬扬,我其实并不清楚。我已不是江湖人,当然不知江湖事。
      我醒来的地方不是中原,是在北域。那时候北域时局还算稳定,我想着就我现在低微的功力,人也不是很聪明,身上更没有什么忠勇之气,实在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做个普通人尚可,入江湖却是再也不能。
      所幸我前世出身武林正道,幼时教育严苛,虽是武夫,却有文人教导,颇识得几个字,我因为于农耕一道一窍不通,于是就在村落里教小儿识字念书,被人尊称一声先生,暗自却知道自己胸中无甚才学,心内羞愧的很。
      北域民风淳朴,我所在的村子更是如此,我心中颇为感激,又有些感慨,此时正值乱世,战火频发,北域虽说不上为一片乐土,人民生活却井井有条,这个国家的一切很有些欣欣向荣之势,元皇北辰元凰内修政事,外塑军威,不失为一名有道明君。
      又想到我其实是个安分守己之人,只是一生错遇一人,竟至荒唐一世,此时心中已然下定决心,此生不入江湖,此身甘安乡间。

      有一日,我却捡到一个人。
      其时,天光暗沉,滚滚浓云罩于天际,竟漏不出一丝月色,日沉至此,北风却又吹得紧,骤起烈烈夹冷雨凄凄,雨滴砸在人的身上,竟是让人疼得叹气。我从集上归来,极目望去,一路漆漆,远处大地连着苍天殷成暗暗一片。
      正是雨丝绵密,泥土地自然坎坷泥泞,我手执木枝,权且作探路用处。
      又向前行了一会儿,木枝却突然顿了顿,似是撞上了什么东西,我于是矮下身低头细细查看,摸了一摸,却是个温热物事,再一近观,竟然是一个人,却看不清此人相貌,鼻间还有气息,十分微弱,正是命悬一线间。
      我于是把人背上,自向住屋行去。
      佛祖曾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通佛理,弄不清什么是七级浮屠,但我想我自己尚希望好好活下去,那对其他人来说,活下去总是好的。
      许多年后,回想今日,救下这人是好是坏,我似乎也说不清。
      我其实不会照顾人,我上一世的家人朋友从来不需要我照顾,捡回来这个垂死之人,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在以前也是行走江湖的,处理一些外伤却是会的。至于他的内伤,只能靠他自己,生死由命了。
      诸事皆毕,这才借烛火观察起这人面貌,真是眉目似画笔难描,好一个精致人物,我却猛一抽气,手紧紧一握,又望了好一会儿,感到手上灼热一片,才发现烛泪已经灼伤一块皮肤。我也不管这灼痛,又默默看这人眉目许久,反反复复确认,却与我心中之人渐渐合二为一了,就不由得口中喃喃出声:“竟是如此相像......”
      往事如潮水滚滚,我只有偏过头,再不看这幅面貌,又再闭上了眼,脑中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像什么都没想到,分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彷徨间,仿佛一剑穿胸的伤口仍在,说不上是疼痛与否。
      我冷冷笑了笑,吹熄了烛火,自顾自出了茅屋,关好了木扉,且让身子斜倚门上,向远处幽深的黑夜望去。
      我看见这暗夜冷雨不觉,丝丝密密,给苍穹罩了好一个线网,但又透着点点荧光,如世人的心思,变幻莫测,不堪琢磨。又兼今夜无月色,四周一片暗沉,最能引人静思,记忆往昔。
      冷夜人独立,一望至天明。

      天色渐明,静立一夜,难得有无法入眠的时候,我在门外轻轻叹息一阵,听闻门内声音,想必是重伤之人已然转醒。我打开木门,向屋内望去,且看见那人已站在窗边,全身绷得笔直,眉目间隐隐带着一丝寒气,竟比彻夜寒凉来得凌人。
      昨夜仅是看容貌是十分相像,今日却觉得这人与我心中人气质完全不同,容颜虽皆是绝美,此人却冷冽如冰,锋利如剑,虽然并无甚动作,但剑气逼人。
      他不言我不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这人笨嘴拙舌,其实不善与他人结交,现在看来也许这人比我还不善言辞,我竟觉得好笑,于是也就笑道:“这位兄台,在下林三。”
      他回答的倒快,也是简略,冷冷两字:“多谢。”
      我心内叹了一声,耳边的声音也似这个人令人骨冷,此人为人亦是高傲清冷,不屑一顾连名性也不愿道出。
      他不欲多说,恰好我也不欲多问。
      这不知姓名的陌生人于是就暂且留下来,想来还是我迷惑于这人眉眼间的故人之姿,自己私心所致。
      我以为这个人大抵更像是一把剑,内在的魂魄也有着剑的意境,广袤而苍凉。他的伤势稍稍转好之时,便开始练剑,竟像一刻也等不得。
      正是清华月明下,万物皆寂,仅凉风习习。本是个悠闲好时候,院内竟起杀伐气。我看这人舞剑的姿态也似平时模样,笔直冷凝,剑招一时大开大阖,似明月照积雪,有博大而寂寥之感;一时又诡谲多变,如沙中淘金,林中寻叶,难辩剑锋;一时轻盈机巧,身姿飘渺如风,剑影缭而不乱;一时稳如泰山,招式古朴,剑亦持正。
      此人行剑不拘常法,剑随意动,十分精采,以致我竟击节而歌。
      歌曰:“
      剑光映冷月,利锋指天阕。
      落拓动山河,寥寥意难绝。
      诡变如狡狐,轻巧似飘蝶。
      忽而随心欲,骤起风烈烈。”
      这剑者也是个妙人,听闻我所作之歌,竟继而舞剑而和之,又见他剑花一摆,我顿时感到一阵劲风猎猎而来。瞬时间,我还未识清其身姿,只感到寒意袭来,待再细看时,这人已立于我面前不远处,手中利刃直指我咽喉。
      我顿时感到杀意层层袭来,这人若想杀我易如反掌。
      我笑意还未逝,其实是外强中干,早已头晕目眩,冷汗淋漓了。此人剑法虽然变幻莫测,看似庞杂无章,实则式式精绝,我一见之下,竟至一时纵情作歌应和,在他人看来,想必也是文意不通,丑态尽出,不成想今日这丑态竟引致杀身之祸。
      我眯眼向对方望去,只见这人目光似寒冰尖锐,双眉微蹙,似是在对我细细打量。我正犹疑对方何意时,就听见一个冷冽声音从耳边传来:“汝懂剑?”
      我听到他音色中也丝毫不掩饰杀意,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做了个张口结舌的蠢笨模样。
      他看我这副样子,不耐烦冷道:“汝山野村夫,从何处而懂剑?”
      听他言语,是对我起了疑心,无奈我的境遇是解释不清的,现在我内伤未愈,功力低微,况且这人顶着这样一张脸,是真真战不得,逃不掉。
      我又叹了叹,苦笑道:“在下林三,忝为此地教书先生,幼时也曾习剑,无奈家道中落,亲戚离散,于剑道荒废已久。”
      这不过是我的一时敷衍之词,也不知这人是否信得,其实此时我周身寒意已经稍去,又听那清冷声音道:“支南琴。”
      我实在是个愚笨迟钝的人,竟是愣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原来这人是报上姓名了。我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想来我是不至于血溅三尺。
      我又向支南琴望去,却见他目光灼灼,听他寒声道:“来战。”
      我却又怔忡了,原来是,杀意未敛,战意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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