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冷处浓》unlim

2、第一章 徒唏嘘

　　第一章徒唏嘘
　　我前世是一名剑客。
　　我剑术不一流，人品不孤高，该吃吃，该睡睡，懵懵懂懂前半生，痴痴傻傻后半世。好不容易不再愚昧荒唐，却死了。
　　不识得我的人大概要嘲我一嘲，识得我的人，在我墓前也不定会哭一哭。
　　我还记得我死那日阳光正好。再醒来，却是干干净净一片白茫茫。
　　我的周围都是雪，白得晃人眼。万籁俱寂，静得像天地间就只剩一个我，放眼望去，一层又一层白色铺天盖地。
　　我抖抖身上的雪，慢慢站了起来。我静静思索了一阵，实在不认为那人一剑正中我心脏，我还有生机。人言死后世界，有万千奇状，难道竟是苍茫雪色充斥天地？我这人脑子向来不好使，没有太多弯弯绕绕，实在想不透，便不再多想。
　　于是一边向前行去，一边暗想这倒是一个好所在，明净无垢，诸般皆空，极目所见皆是白皑皑，空荡荡，唯有几枝枯木自地斜出，指天际，孑然独立。若这正是我死后去处，那我便要感叹自己死的太晚，怎么不早来。
　　这里万般妙处，于我而言，只有一点不好。
　　岂止是不好，简直是灾噩。
　　太冷。
　　冷得我即便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也压不下这股自外而向内，自四面八方呼啸而至，自皮肤渗入血肉的寒冽。
　　我用内力御寒，却发现功体受损，内力空虚。
　　我摸摸下巴，人死后，地狱鬼殿不但拘了人的魂魄，还要把人的内力一并回收？这我可是没有办法的了，我就是见到阎王爷，也不敢与他理论，更莫说，行了这半日，别说是主事的了，连个魂儿都不见。
　　我现在想想，也难怪那人都不曾正眼看我，我这种性子，实在是唯唯诺诺，不比他所喜欢的仗剑疏狂。
　　我也不能再多想，否则我自己都要骂自己不干脆。
　　人都已死了，心胸也要放开阔。
　　可所谓淡看俗世欲，笑忘红尘痴，皆是虚言。我大概是做不到了。

　　我是个不识路的。
　　于是，我又胡乱行了半日。
　　其实我是颇喜欢雪的，我儿时久居江南，很难见一场纷扬大雪，故而对这洁白之物或多或少有一些执念。
　　我见雪地上仅有我一排脚印，不免有些惋惜。
　　倘若是全盛时期，我也许还可施展轻功，做到踏雪无痕也非不可。
　　可是就我现在的情况，莫说有些身手的武者，就是一个普通人普通鬼，我也是对付不了的。
　　我看看自己的小手小脚，不由得苦笑起来。
　　我习剑法，是正宗的道家太极剑法。可是，我的剑法实在是拿不出手。太极剑讲究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无为而为，万法自然。我半生求而不得，不得而求，把自己绕了进去，是无法万法自然的。
　　我的剑法简直是一塌糊涂。
　　那人自然是看不上我这点，我于是不服，修炼了旁门左道的内功。这内功极是霸道狠厉，威力强大，伤人以自伤，功体受损后返老还童。
　　我这半日就慢慢缩小了身体。
　　我现在这状态，就是穿着过于宽大拖拖拉拉的衣服，背着与我差不多高的长剑。真是滑稽可笑，令我哭笑不得。
　　不过我倒是肯定了一点，我大概是还没有死，运气好的话，还要在人世挣扎许多年。
　　那么我如何死里逃生？我现在在何处？我如何来到此处？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却听见不远处飘飘渺渺传来的笛声。
　　我侧耳去听，笛声仿佛这世间唯一的声音，悠悠扬扬又淡然涤净。
　　这支曲我没有听过，却令我熟悉。
　　我愣愣地想起，多年之前，月华朗朗，那男子懒坐身旁，拈叶为笛，笛音喑喑。我那时向他望去，见他唇角轻扬，目色温柔，形容俊朗，整个人晕在月色之中。
　　原来这却是叶笛声。
　　我又静静听了会儿，举步向笛音悠悠处。

　　我走进了些，就看见那两个人了。
　　其中一个正斜靠大石，闭目持叶，那曲子就从他唇边溢出来。我细细看去，这人面目平凡，绿发青衣，神色安然，却又自然有一种令人心平静气的气质，眉目间几分淡漠几分慈悲。
　　另一个大咧咧坐在不远处另一巨石上，青面褐发，俊容狂眉，目下缀一点星钻，唇间扬五分肆意，端的一副狂傲相貌。此人只目光灼灼望向吹叶笛之人，恍若世间只他二人，再无其他。
　　这二人完全当我不存在般，我也只是安静聆听。
　　又过一会儿，笛音渐歇，绿发人依旧敛目不语，倒是青面人回转过头，向我挑起了眉，大笑道：“哈，哪里来的小娃娃？”
　　我其实不小。
　　我就要脱口而出，但思及我现在这样子，实在也不太好解释。
　　我于是双手抱拳，肃目正色道：“两位…嗯…大哥，在下林忘。在下在此处迷失路途，恳请两位指一处下山的道路。”
　　青面人笑了几声，又道：“你这小娃倒是有趣。”
　　被他取笑我其实颇为无奈，可是我又很理解，若我看见一个小孩子一本正经说话文绉绉，我也要笑的。
　　可是让我装小孩，我也装不来。
　　青面人看着我，我便感到一股威压从他身上涌出直向我而来，我想他大概也猜到我不是寻常小孩，他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我倒是有兴趣看向另一边的绿发人，这人竟还是不动如山，像是完全未听见我二人的谈话。
　　我听见青面人大咳了一声，我看他面上已露出不悦，想想可能自己的视线太过唐突，于是忙收回目光，就听一个高亢清亮的声音响起，分明是吹叶笛之人。
　　“汝之剑名为何？”
　　青面人一愣，就也看向我身负之剑。
　　我摸了摸身后的剑，每一丝雕花每一丝纹饰都像烙进我的心里，我想起将剑交给我的那个慈祥白发老头，又怔怔的想了想，叹道：“此剑名不悟。”
　　绿发人点点头，又指了个方向：“从此处去。”
　　我道了谢，正要去往那个方向，又听绿发人道：“依旧不悟否？”
　　我摇摇头，就此离去。心想，还是不悟好。

　　彼时，我还不知道这二人身份。
　　那是许久之后，我偶然遇见退隐的月才子谈无欲，才提起这桩往事。
　　那时我还在江湖纠缠，谈无欲已然脱俗无欲。他提起素还真时淡淡的笑了笑，目光不再锐利执着，只余释然空明。
　　我提起一莲托生品，谈无欲就说起北域两大剑客双邪，那又是江湖一个令人唏嘘的传说。
　　我说道原来是这两个人。
　　问我的那一句“依旧不悟”何尝不是自问。
　　其实，赦道开启后不久，我是见过吞佛童子的。
　　我见到的是红发白衣的傲然身影，心机深沉的不败魔将，手持朱厌，默然而立。
　　想一想，却是再也没有当年青面人的半点影子。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的是多年前，那个还不是吞佛的人邪，静静听剑邪的一曲叶笛，望向剑邪的眸光也正清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