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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之终 ...


  •   这就是所谓的神赐予的试炼之刻吧。
      在看到那个仿佛若无其事的倚在树边休息,肌肤在黑暗中闪着熟悉而陌生的紫光的身影时,突然胸口痛楚到几乎无法呼吸。
      不肯相信不想相信也无法相信的事实,如此清晰而残酷的展现在眼前。
      伊尔沉默的停住了脚步,第一次重新整理了心情,才默然的走上前去。“奥莉希亚。”

      是急匆匆赶过来的吗?一向整整齐齐的银发有些散乱,向来一尘不染的神袍下摆也沾上了晨露和几小片污迹。但是,少女的容光却因为脸上还未平复的红晕而更加动人。即使是魔兽,竟然也有鉴赏的眼光哪。察觉到心底涌动的热潮,黑发少女安然的无声微笑着,优雅的站起身来。“伊尔。”
      已经不要紧了,已经决定坦然的接受了。如果这就是终结的话,我还是希望在自身的最后一刻,可以陪在你身边。所以——

      “你应该很清楚吧,这个情况。”
      “是啊。”
      “准备好了吗?”
      “可以——开始了,伊尔。”
      如果有人旁观的话,一定可以发现,两个人的声音是如何不正常的颤抖这个事实吧?但是,仅仅是控制自己的心思就用尽了全力的两个人,都不曾察觉自己和对方的异样。
      伊尔沉默而流畅的施展了法术。与想象中不同,并没有任何的痛楚。但当黑发少女睁开眼睛的同时,心脏却狠狠的紧缩起来。
      仿佛月色一样闪耀的发色,正渐渐的加深,仿佛漆黑的夜色一样。
      “这是?”少女的声音颤抖着。犹如神官的银发是得到神的恩宠的象征一样,神殿里黑色也是犯下无可赦免的标志。但是——
      “我不是己经是魔物吗?”
      “没错。但是,”少女清澄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大概是,我并不认为奥莉希亚是应该离去之人吧。”身为神官,不可杀害自身判断为应存世间之人。所以得到这样的结果也在预料之中,只是,为什么看到自己的发色渐渐变得与对方相同,心底涌起的,并不是背弃神恩的羞愧,而是不明所以的欣喜呢?
      “没有办法成为圣神官了?”
      “是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伊尔并没有察觉到黑发少女声音的颤抖。
      “死后会去炼狱?”
      “是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得到这样的黑发,仍然令我欢喜呢,奥莉希亚。
      “即使是这样——”
      “因为我不想拒绝奥莉希亚的请求。”
      “笨蛋!”为少女莫名的怒气所惊讶,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的神官,终于注意到了奥莉希亚泛红的脸颊和颊边不断滚落的泪水。
      “只是,只是发色变了而已,我不讨厌这个发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因为对方的泪水而慌张起来,不加思索的,伊尔脱口笨拙的安慰着,“和,和奥莉希亚的发色一样,一点,一点也不讨厌。”
      “笨蛋!”这样的,这样的伤害自己,到底算什么啊?我不是,我不是——已经没救了吗?!
      奥莉希亚咬着嘴唇别过脸去,却又忍不住转过脸来,注视着少见的仿佛初经世事一样慌张而体贴的安慰自己的那个人。
      笨蛋。是什么时候,这个人,会在冷冰冰的解释后面,加上一句安慰?是什么时候,自己可以如现在这样敏锐的,觉察这个人冷漠的外表下的真正的心情?而又是什么时候,只要,不,甚至不需要语言,只要在一起,只要见到对方,就可以明白彼此的思绪?
      认真的注视着自己的碧绿清澈的眸子,和如自己一般漆黑如墨的长发,还有因为自己的手指抚触而些微现出红晕的脸颊,在黎明的霞光下,一切都如此清晰。
      心中豁然开朗。
      真正笨的,到底面前这个在自己面前一直表现的如此清楚明白的人,还是一叶障目的逃避着不肯真正去感觉的自己?
      这个人,一定是清楚的知道吧。知道无法把自己当成魔物毫无留恋的除去,知道无法再保持神圣之身,却宁愿放弃成为圣神官的机会,宁愿死后成为炼狱的一员,也要成全自己的任性。
      所以,就让我任性到底吧。无声的说着,奥莉希亚挪动渐渐麻木不听使唤的身体,努力的俯到神官的耳边。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伊尔。”
      “我,对人世很留恋,留恋到根本无法告别的地步,这样留恋世间的怨灵,即使到了天堂,也一定会被奥丁罚入地狱吧。我会在那里等你,一直等到你来找我,所以,如果再有人被你杀死的话,我说不定会嫉妒到拼命复活来找你哦。”
      “那也不错。”明了对方的意思,神官有些惊讶而羞涩的扬起了眉毛,然后突然踌躇了一下,平稳的开口,“是——遗言吗,还是——”表白?
      “都不是。”明朗的微笑起来,奥莉希亚轻轻的吻上了那个人的唇,然后,恋恋不舍的分开。“是暂时的告别,还有再见的约定。所以——”
      “所以,这是我的承诺。”仿佛瞬间得到了赦免和救赎一样,碧绿的眸子里瞬间充满了温暖的欣喜。仿佛呼应似的,神官有些羞涩而生疏的轻轻触碰了奥莉希亚的唇。
      不会自暴自弃,也不会成为杀人鬼,会在尘世中好好的生活下去,然后到地狱去找你。就算永远业火焚身也好,一定可以长久的相处下去。
      即使永远也无法成为圣神官,永远也无法听到神的声音,也已经不要紧了。因为,名为伊尔的神官,已经得到了神的救赎。
      这份名为爱的宝物,是由名为奥莉希亚的少女引导而获得的,即使分离,也会在心底残留的温暖的支持下,独自在尘世中走下去,直到再次相会的那一天。

      为对方的甜美青涩所吸烟,奥莉希亚忍不住悄悄的加深了这个吻,在唇舌辗转之后,努力平息着呼吸的神官稍微害羞似的别转了脸过去。“不够——”

      一点也不够。
      想知道在王都里努力学习魔法时的你,想知道在阿斯卡尔担任领主时的你,想在你受伤的时候守在你身边,想在悠闲的时光里和你一起喝茶,想和你一起参加阿斯卡尔的祭典,想和你一起收养很多很多小孩子,想和你一起守着他们慢慢长大,两个人坐在小屋后看着他们在树间嬉闹,想真正的而不是这么匆匆的认识你。
      想认识神学院里白塔上独自吹叶笛的你,想认识神官毕业式之后唯一一次醉倒的你,想看着你在神坛上举行仪式,想随着你在尘世中行走,想和你一起守护阿斯卡尔,想和你一起把这一片土地变得更加丰饶,这一切无法做到的事,等我们在地狱相见之后,请你在无尽的岁月里好好的详细的讲给我听。
      而且——
      想要如以前的夜晚一样陪伴在你身边,想要如现在一样彼此相触,想要得到和给予你更多,想要更多更强烈的确定彼此的心意。

      因为还有这么多这么多想要两个人一起做的事,所以——绝对会再见。
      仿佛小小的孩童定下约定一般,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轻轻抵住对方的额头,又不约而同的一起微笑起来。
      映入奥莉希亚眼中的,是从未见过的,伊尔犹如初生婴儿一般纯真甜美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那是只被自己看到,只因为自己而展开的,真正的微笑。

      “己经没有时间了呢。那么——”奥莉希亚明朗而温暖的微笑着,“很抱歉给你的不是我的初吻。”
      “只要我的是就好。”
      “虽然很任性,但是很想看着你流着泪向我告别呢。”
      “如果流泪你会回到我身边吗?这种事一点用处也没有啊。”
      “是啊?那么,换成请不要再爱上其他人只爱我一人如何?”
      “世间并没有长久之物,即使是感情也一样。”以平稳的语气断然的诉说着,在看到对方似乎不妥的语气,伊尔终于踌躇了一下,有些羞涩的转开了脸。“但是,我爱上的,是奥莉希亚的灵魂。虽然不知道可以爱多久,但一辈子一定不够吧。听说进入炼狱的时候,会被神火清洗掉往事,那么,作为交换,在炼狱里重逢的时候,如果岁月让我忘记了你的爱,也请你让我重新想起来。”
      “我也是啊。”轻轻感叹着,奥莉希亚轻轻的拥住了有些不安的神官。
      这样干净单纯而温柔的灵魂,无论经历多少时间,自己一定也不会认错吧。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并没有办法全部了解对方的全部,却看清了彼此灵魂中特有的光芒。这样的了解,就算是神明恩赐,一个人一生顶多也只能遇到一次,就如人们所说的,“可以爱上很多人,但是一生一世的爱恋,只能有一个”。
      所以——
      “很抱歉没有给你第一次的爱恋,可是因此而遇到你,实在太好了。还有——”少女的身影和声音模糊起来,唯一能稍稍辨别的,只有依稀能够看清的唇形和明朗温暖的笑容。
      那是再也无法说出口的,最重要的三个字——我爱你。
      “我也是啊。”低声叹息着,把最后几片冰晶接到手中,伊尔轻轻的微笑起来,“等到在炼狱里重逢的时候,再重新说给我听吧,奥莉希亚。”

      “神官大人!”
      “神官大人!”
      正午的阳光下,阿斯卡尔的神官静静站在树下,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掌,仿佛捧着神赐的珍宝一样。
      但是,因为太过担心赶过来的警备队员们的声音却完全的冻结了。
      神官大人的发色——
      而且她竟然,她竟然——

      “我终究还是做了这样无用的事,奥莉希亚——”
      伴随着哽咽的话语,沿着少女脸颊滴下的,是与掌中一样晶莹剔透的水珠。

      哭了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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