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欣欣向荣》平冬

40、再见紫薇

　　永琪在愉妃那儿自然是讨不了好去，这桩指婚事件带给我唯一的收获，或说困扰，就是永琪开始跟我说得上话来，起初还只是在我面前碎碎念抱怨着，我若是还闲着，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他，抱怨的时候久了多了，他倒习惯天天这么跟我说上几句话，也不全然只是抱怨指婚，偶尔闲话家常也是有的，看我忙着处理府中之事，也会关心了解个几句，要不然，先前除了非必要得跟他讨论的事之外，我可以好几天都没见他人，也不跟他说上一个字的。

　　我虽然顶着嫡福晋的名义，与其说我们是夫妻，我觉得我更像是他家的总管，你知道，他们这种古人很讲究身份尊卑，虽然永琪被小燕子影响甚巨，但他骨子里那种与生俱来、从小养成的阶级意识哪儿是那么简单能扭转过来的？我跟他之间的相处模式，也渐渐从雇佣关系变成能闲聊两句的交情。

　　永琪自跟我谈过这一次后，感觉也有些长大，最起码他没有再来折腾我，我知道他还是很不情愿，想方设法地到处奔走，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只要他不闹到我跟前，随他爱去烦谁都没我的事。

　　过几日又该进宫请安了，这次进宫倒没什么大动静，皇后只是暗示我要管好后院，也别让自己委屈，看来纳兰南风进宫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愉妃就直接多了，说来说去就是女人该以夫为天，伺候好永琪才是头顶重要的正事，姐妹再多不都是为了永琪好吗？顺便要我对待姐妹需友好大肚些，啧，难道我还能吃了那位纳兰姑娘不成？

　　我离开坤宁宫，正往宫门口走去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了，我转头一看，不是紫薇是谁？

　　「紫薇格格好。」我跟紫薇几乎不曾交谈过，从她回宫后，我们也只在公开场合见过几次，除了打招呼外，还真没说过其它的话。

　　「欣荣，我可以跟妳私下聊聊吗？」紫薇眉间有些忧愁，虽然她还是笑笑的，感觉好像是在努力释出善意。

　　「紫薇格格请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府了。」我倒不是对她有意见，只是好不容易才脱身，宫里的人事物我是一点儿也不想沾上半分，老佛爷跟皇后愉妃那是顶头长辈，又是例行事务，自不能一概而论。

　　「欣荣，这事很重要，事关永琪，我们…能不能谈谈？」紫薇的语调温柔似水。

　　「紫薇格格，永琪是我的丈夫，他如果有事自会与我商量，他是妳的兄长，我看不出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妳来跟我谈的，少陪了。」我微笑点头就要转身。

　　紫薇却拉住我，语气诚恳地道：「欣荣，请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不是妳的敌人，虽然，过去我们曾有过不愉快的对话，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已事过境迁，我已经放下过去的事了，也请妳将过去种种放下吧！请相信我，我们并不是敌对的双方，能不能请妳听我说几句话，我保证，我绝对不是妳的敌人，妳不需要对我有任何心结的。」

　　过去？我想了一下，大概是还没成亲前，她替小燕子找欣荣谈判的事吧，那件事不是我切身实际经历的事，虽然跟欣荣有关，我也从没把它当成一件事过。但是紫薇这番话着实让我有些不快，虽然她的话乍听之下很平和，可我认为这种理所当然的心态说穿了就是自大，也把自己看得过重、太自以为是了，我只是不想沾惹是非，又不是对她怀有旧怨心结，我连永琪都能不当一回事了，遑论是她？

　　更何况，我素来不喜那种拿着温柔当武器的女人，我个性务实，还真的很瞧不上这种小样儿，是非对错自有公理，但凡是讲不上理的，不管是蛮横或是软弱，对我来说都一样惹厌。

　　当我正想抽手转身的时候，却正好瞥见远处有几个宫女太监正往这儿瞧，虽然离得远了，看不清楚是谁，但这里的样子也被人看在眼里了。左右已被人知道，我也就不急着脱身了，万一我赌气离去，人家可不知道我跟紫薇啥话都没说过，到时天知道又会出什么是是非非来？干脆就听完她要讲的话，也省得枉担虚名。

　　紫薇拉着我就要往旁边走，我轻轻一挣，请她在前头带路就是，不必这么拉拉扯扯的。她双颊微红，便带着我走到邻近的一处亭子。

　　紫薇把明月彩霞都留在亭外，映云书竹跟我跟得死紧，也不顾明月彩霞欲扯住她们的小动作，我朝她们使个眼色，她们才乖乖留在亭子外头。

　　「欣荣，我……」紫薇欲言又止，有些尴尬。

　　我实在不想浪费时间跟她玩那一套猜心术，便微笑道：「紫薇格格有话请说，客套话就免了，我府里还有很多事等着处理，实在没时间多待。」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欣荣，妳千万不能答应让纳兰姑娘进府，她进府，对妳对永琪都没有好处，永琪自己也不愿意，我想，妳也不会想再多个人来跟妳分永琪吧！」

　　……原来，脑残是会传染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永琪传染给她，还是她传染给永琪的，她回宫不久，我就听说老佛爷派了几个管教嬷嬷给她教规矩，又顾虑到她年纪也不小，该准备指婚备嫁了，宫里格格要花十几年学的事，都赶着一股脑儿全教给她，明明她也不是个笨人，怎么就只聪明在那些无关紧要的风花雪月上呢？

　　永琪是我丈夫，不管我们自己怎么相处，外头总是把我们看在一起，因此劝解永琪是不得不为之事，但我才花了精神去点醒永琪，实在没心力去管到紫薇，便也懒得花这个心思了。

　　「紫薇格格的意思我明白了，若无其它事，请恕我失陪了。」

　　「不，妳不懂。」紫薇见我什么反应也没有，又急着开口解释：「我知道，一时半刻要让妳相信我，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妳也许可以怀疑我跟妳的立场不一，但永琪是我的兄长、我的好友，我不会害他的，这件事对妳跟永琪都是有害无益，我们的立场其实是一致的。」

　　「紫薇格格，妳多虑了，我跟妳没有任何利害关系，永琪跟我的事，是我们夫妻自己的事，我想，不需要外人来说些什么。有些夫妻间的事，即便是亲如兄弟姐妹，恐怕也不宜干涉过多，格格是聪明人，我的话也就说到这份上了。」

　　我点到为止，紫薇却不肯死心，续道：「欣荣，小燕子已经不在了，就算妳对小燕子有再多怨气，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待在永琪身边的人，是妳，不是小燕子。我知道妳善容大肚，过去妳就曾经说过，不管永琪身边有多少女人，妳都不会放在心上，有自信可以当好一个正福晋，我也知道妳看不起我们为爱而勇往直前的情感。妳嫁给永琪已经成为事实了，我不会再劝妳离开永琪，但是我仍然要说一句，妳知道我跟尔康、还有晴儿跟萧剑之间的故事，难道，妳心里就不会有一丝蠢蠢欲动的火苗，不想渴望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真摰美好吗？」

　　我无言地看着她，难怪这群人会走在一起，真是为了自己的目标什么话都能说，我跟永琪早就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了，他们眼里只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别人的想法立场完全都不重要，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事，似乎一切都要照他们想要的方式走，这样才是正确的，而他们也才能顺心如意，看得过去。

　　经过永琪的教训，还有紫薇这番固执的言论，我算是看清楚了，原先我还不想过早给他们下定论，毕竟没实际相处过，我不想依着原著中曾发生过的情节，就让自己有先入为主的想法，进而去影响自己对一个人的看法，但如今看来，我那些心思全都是白搭的了。

　　我冷冷一笑：「紫薇格格言重了，每个人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个中滋味如人饮水，我不干涉妳，希望妳也不要干涉我，我虽然不懂妳们的思考方式，但我至少还能做到最起码的尊重，也希望格格能还等以待。我的事不敢劳您费心，格格若是空得发慌，还是多管管自己的事吧。」

　　是说，我讲话已经很婉转平和了，一点也不呛啊！但是紫薇大概是觉得被呛到了吧，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好一会儿才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想了很多，不知道该不该来劝妳，尔康说得对，我不该搅进这趟混水，但是我明知不可为，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只是没想到，我的一番好意，还是付诸东流了。今日之事，是我失言，抱歉，我告辞了。」

　　紫薇说完就告辞走人，我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心中憋得很，好好的凭白无故遭来这顿堵，实在是让人忍不住火上心头，到底她以为自己是谁啊！没事跑到我面前说了这么一大串自以为是的话，谈不拢又一副『我费尽唇舌都是为妳好妳却不领情真该死居然无视我的好意妳就活该找罪受吧我明明就是这么善良应该大家都要听我的话才对』的嘴脸，这种隐性伤害比明刀明枪还狠，也难怪皇后以前会吃这么多哑巴亏，真的不是没有原因。

　　映云书竹离得远，没听到我们的对话，但是她们难得见我这么明晃晃的沉着脸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很担心地问我，是不是又受气了。

　　转念一想，我干嘛拿别人的无知幼稚来气自己？便往紫薇离去的方向瞄了眼，闷闷说道：「算了！以后离远些，遇到了绕路走也就是了，没得给自己惹气。」

　　回到府里，几处管事来回话，我一边处理家务，却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还好今天也没什么要事，便早早让管事们都回去各忙各的。

　　宫里传话，说皇帝把几位大臣留下来商议政事，永琪也在内，就不回府用晚膳了，我草草用过饭后，便坐在园子里发呆，仔细思索今天在宫里发生的事。

　　映云跟书竹知道我这习惯，自分府后，每次回宫请安时，如果都只是例行上的场面话倒也无所谓，但凡超出这个范围的，回来后我总会坐在这儿想事情，次数多了，又见我只是在出神，每每出神完了也就没事了，便也由着我去。

　　现在我身边只跟着两个小丫头，映云跟书竹都去忙别的事了，虽说底下事有其它丫环分工，但她们俩是领头的大丫环，又要训练小丫头，又要管理我贴身用物，我院里大大小小事都靠她们张罗，还要陪着我分担府里之事，她们俩也够忙的了，我已经暗中注意了几个二等丫环，正在让她们培训着，若成的话，提上来也能替她们多分担一些。

　　每次当我坐在这儿思考时，就算心里头再杂乱，总是能慢慢平静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总觉得有些不安，便努力让自己缓下心来，一点一滴地回想紫薇说的话。

　　其实不想还好，越想我就越气，我这性子就是这样压迫慢热，每每遇事当下还不怎的，都是事后才觉得后怕或是发回头气，结果搞了半天还是只有闷到自己，难怪常寿老要我没心没肺的过活，总是这样折磨自己真是不划算之至。

　　像今天这种情形，我就是很努力地在自己心里头生气，等气都发得差不多了，也就能平心静气下来好好思考后步，但我今天真的是被气到了，都想了一柱香还没能消下来，这个情形让我很不舒服，感觉没办法控制好自己。

　　正当我开始自暴自弃厌恶起自己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种不大对劲的感觉，不是发自心里的，而是来自周遭外界。这种感觉很难说明，但就是觉得很不舒服。

　　「谁！」我顺着直觉望向右前方的几棵槐树，瞪大眼睛凝目细看，天色已黑，看不出有什么异状，但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感觉。

　　「再不出来我喊人了。」我不确定是不是有人藏在那里，秉持着宁可弄错不可放过的精神，我又喊了几声。

　　小丫头听见我的呼声跑了过来：「福晋，有什么事吗？」

　　「没事，妳们待在这儿别动。」我拿过一盏灯笼，往那几棵槐树走过去。

　　我举起灯笼，往枝叶茂盛的地方照去，没发现有什么异状，又在那附近绕来绕去，刚才那股感觉已经消失了，我看了几回也没有任何动静，连树叶都没摇动过。

　　大概是精神紧张吧，才会搞得草木皆兵，我忍不住摇头笑着自己的多疑，听得后头有脚步声，便转身要将灯笼递过去：「没什么事，我们回去吧。」

　　小丫头身后多了一个人，我再一看，不是柳公公是谁？小丫头将灯笼接了过去，柳公公问道：「福晋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笑着带过此节，又道：「柳总管怎么出来了？这天还凉着呢，你也不待在屋里烤烤火，夜凉露重的，对关结最不好了，还跑出来做什么呢。」

　　「多谢福晋关心，奴才没关系的，只是出来四处走走看着，倒是福晋您也该多添件披风，要是着凉可就不好了。」

　　我们边往院子的方向走去，两个丫头拿着灯笼走在前面，我跟柳公公走在后头边聊着。

　　「对了，前两天跟你说的，让你找个亲戚晚辈过继的事，你想得如何了？」我突然想到这事，便开口问了。

　　柳公公说道：「回福晋的话，奴才孑然一身，进宫数十年，早没这个想头了。」

　　「或者，如果你有投缘的人想认个义子，我也可以作主，弄个简单隆重的仪式，正正式式地办了。如果是府外的人，你也不用顾虑，只要你们双方有意愿，我再请王爷出面也就是了。」

　　「多谢福晋好意，这子嗣香火之事，奴才看得挺开的，人嘛，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奴才暂时还没想这么多。」

　　「柳总管倒是难得能这么看得开，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强了，若是日后你有这个心思尽管开口，别跟我客气。」

　　「是，多谢福晋。」

　　柳公公已经六十五岁，在这年代也算是高龄了，难得他还耳清目明、发苍而齿未摇，要不是我看过府里名册，绝对想不到他已经六十有五了。

　　其实，他这年纪应该要退休养老了，虽然他说话行动什么的都还挺便利，脑袋也很清楚，看不出已经是六十来岁的人了。但我总觉得自己让个年纪这么大的人还在工作就很不人道，尤其是现在还没有外总管，不得不让他连外总管的事也得先顶着，说真的我心里是挺愧疚的，可是实在是没办法，虽然府里也有其它奴仆，却没一个能担当重任，我已经在加强训练了，可缓不济急啊！

　　敬老尊贤大概是我少数仅有的美德吧，更何况是对于一个被我如此剥削的老人？在我能力所及里，我尽量让跟着我的人日子能够好过些，不是我自夸，对他们的生活我都关心照顾有加，我不敢说自己是个千载难逢的雇主，但至少也是个还不错的雇主，最起码下人们都很齐心，没给我添乱。

　　柳公公倒是想得开，这时代能像他一样，对香火传承这么放得下的人不多了，再加上他又是净身入宫的人，一般跟他同样处境的，因为已经注定不可能有子嗣，反而对这种事很在意，他年纪又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两腿一伸，我不想让他在人生最后还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