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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出发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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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伦派人传回消息,永琪一行人总算是平安无事,又开了个面馆讨生活,对皇帝当初的杀无赦也释怀了,只是还倔着脾气不肯回宫。
「哼!不回来就不回来!就当他们死在外面了!难道朕堂堂一个天子,还非得怕了这群孩子不可吗?这也太可恶了!」皇帝在慈宁宫里大发脾气,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我在想要不要装昏回去等到事件落幕再出门。
「皇帝,话可不能这么说,不管怎样,永琪是皇室的根苗啊!紫薇的身世你也查清楚了,怎么能让他们流落在外呢?」老佛爷苦心劝着。
「就是啊,皇上,永琪向来孝顺,他会这么说一定是有原因的,您千万要明查啊!妾身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您就算不看在妾身的面上,也看在老佛爷的面子上,永琪过去是个听话孝顺的好儿子,您再好好跟他说,他会听的。」这是愉妃。
「………」其实我真的很不想接话,皇帝现在气归气,一会儿又会想起他们的好,最后都会亲自去接他们回来,我说不说话都没差。但是我总觉得好像有个视线在我身上打转,只好强打起精神开口:「皇阿玛,他们在经历了杀头逃亡重伤贫穷等等的磨难后,对皇宫一定是充满戒心与不信任的,他们好不容易逃走了,就算知道皇阿玛不再怪罪他们了,但是,心里恐怕还是不敢冒险的,他们并非不愿意回来,只怕是不敢,皇阿玛,解铃还需系铃人,皇阿玛如果想要他们心甘情愿地回来,就得对症下药,心病需要心药医啊!」
这已经是我力所能及的极限了,当初新还珠的欣荣跟旧还珠里的晴儿是怎么说的我有点儿记不清,再要我掰出什么话也有限,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把我休了就是最好最快最省事的心药吧?虽然我真是这么想的。
皇帝似乎有点儿意动了,只是面子上还有点下不来,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我实在有些不耐烦陪他们继续耗下去,更懒得思考怎么帮皇帝弄个台阶,加上昨晚看书看太晚,正爱困着,便用力握了书竹一记,昏倒了。
这一昏自然又是一阵混乱,我闭着眼睛全身放软,耳里只听到皇帝连忙宣常寿来,映云跟书竹忙把我抬到后院偏房里,我心里其实有点儿七上八下,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宣常寿,以常寿的医术,看出我是装昏的简直是易如反掌,要是他掀了出来,那我就完了。
常寿搭上我的手腕时,我正迟疑着要不要跟他打个暗号,又怕我跟他交情不够,他不会帮我开脱,这一想就错过时机了,他的手已经离开我的脉搏。
菩萨啊!天主啊!满天神佛啊!求求你们保佑我,让我可以平安渡过这一关,早知道皇帝会派常寿来,我怎么样也不会装昏。现在想想,这一招可不是那么好用的,以后想用前可得细细思量过才行。
常寿又翻开我的眼皮,我不知道昏迷的人眼珠子该怎么动才合理,干脆什么也不想,尽量放松当自己在睡觉一样,只听得常寿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很轻,轻得只有我跟他距离这么近才听得到,顿时我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不知道他会怎么说,这可是会关系到我的命运。
后来他跟皇帝回报了一堆有的没的,听得我胡涂,最后做出个结论:「心病,这宫里人人有心病,死不了,也治不好。」
皇帝是知道他个性的,时不时会发个癫,老是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倒也没怎么怀疑,只让人依他开的药方去熬药,又交待了底下人好些话,便拥着老佛爷离开了。
大概是真的熬夜熬太久了吧,躺下没多久就觉得眼皮挺沉重的,在我有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常寿说:「福晋没事,让她好好睡一觉就好了,药也不用急,等她睡饱再喝就好,左右是补身子用,喝不喝都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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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就是慈宁宫,连后院偏房里的床都比我那寝室来得强,这一觉实在是睡得舒服极了,等我醒了才知道,我居然整整睡了一日一夜。
听到映云这么说,我吓坏了,昏迷一日一夜还说得过去,要是睡上一日夜这话传了出去,加上『昏迷』前做的戏,我也不用做人了,给自己挖个坟比较快。
好在常寿大概有心帮忙,跟外头说我是心郁气结什么的,总之就是压力太大,事多劳心所以累倒,我是不知道那么多啦,反正我睡得很好,醒来极有精神就是了。
映云跟书竹见我醒了,忙七嘴八舌跟我说最新发展,其实也没什么,不外乎就是皇帝决定要亲自去迎接他们回来,正预备着出门的琐事,后日就要出发了。
我回永和宫前,先绕去太药院一趟,见了常寿微微一福,算是谢过他的相助,常寿哼了一声:「福晋可要多保重身子,别这种小事也找我来,下回我可不敢保证能医得好福晋。」
这回是我理亏,又多承他帮忙,只好赔笑道:「是是,我明白,不敢有劳,真是要多谢常太医了。」
常寿盯着我一会儿,才开口:「福晋长期操心劳力过甚,性子又极为压抑,心脉已经有损,长久下来终不是个事,福晋还是多悠着点,没心没肺地过日子才好。」
我苦笑:「能有头发谁想做秃驴?常太医有心了,欣荣谢过。」
微微一笑点头,我带着映云书竹便要离去,走到太药院门口时,常太医却突然叫住:「那个紫衣服的,妳叫什么竹呢?书竹是吧?这几帖药拿回去,隔两日就给福晋熬了去。」
我讶异地回头看着他,他却已把一大包药材扔给书竹,转身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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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如意馆,朗教士正在收拾东西,拿着一块白布擦拭着一柄西洋剑,见到我连忙起身行礼。
「朗教士不必多礼,请坐。」我们俩个分坐一侧,我好奇地摸摸西洋剑:「朗教士这是要带去给班杰明的吧?」
「回福晋的话,是,臣奉旨随行,这是班杰明的剑,匆忙之下没带走,臣想给他带去。」
「朗教士,你把这剑带了去,是有预感班杰明不会回来了吗?」
「也许,臣不知道他最后会怎么决定,只是带着心安。」
「朗教士,班杰明跟着你到大清这么多年了,他可以说是你看着长大的,如果他真的离开你,你不会难过舍不得吗?」
「舍不得还是会的,但是,孩子大了,有他的思想,有他的天空,就像风筝,刚开始要用线拉着,时间到了,线断了,风筝就该飞走了,谁也绑不住。臣留不住他,就只能放手给予祝福,祈祷上帝时时看顾着他。」
我看出朗教士眼里那浓浓的不舍,微微感到些欷歔:「朗教士倒是看得开,能这么洒脱也实在不易,希望班杰明能体会你的用心,愿你们的上帝祝福你们。」
「多谢福晋关心,臣必定会将福晋的祝福转达给班杰明知道。」朗教士向我行了个礼。
我摇摇头:「不用了,他们有他们的世界,我不是那个世界的人,无谓徒增是非。」
「福晋跟班杰明其实是一样的,你们都有颗柔软温和的心,不管别人知不知道,上帝是全知万能的,祂会公平对待每一颗真心。」朗教士微笑着看我,眼里带有一丝清明。
「谢谢你的话,路途遥远,想来你还有很多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恭送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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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皇上亲临永和宫,跟愉妃关在屋里说了好些悄悄话,我也不去煞风景,乖乖退到偏厅里守着。
吴书来突然一个人找了来,我看到他是有点讶异的,忙不迭地招呼着,倒不是为了他是皇帝身边的人,对于这些在宫里奉献了一生的老人们,我心下的确是有敬意跟感叹的。
「福晋,皇上明日就要出发去南阳了,特让奴才来问问,不知道福晋有没有什么话要请皇上捎带给五阿哥的。」
我愣了好一会儿,脑袋一片空白,吴书来一直笑瞇瞇的,我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才呆呆地回道:「没……没有。」
吴书来反应很快:「如果福晋不方便说的话,写封信也是一样。」
「真的没有,没什么话要说的。」我老实摇头。
吴书来望向我身旁,我随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书竹微微叹气,映云倒没异状,只是直直地看着我。
「这…福晋,五阿哥离开了那么久,您就没什么话想告诉他吗?」吴书来的神情很奇怪,我不会形容,他又见我们主仆都没什么反应,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
「没有。」我很努力地想了想,无辜地看着他。
突然觉得左肩有些异感,转头一看,书竹朝那头努了努嘴,又对我眨眼,我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喔……呃…有,有的。」吴书来听我这么一说,眼眉有些上扬,等着我继续开口。
我心里头不甘愿,有些勉强地道:「就说……老佛爷跟额娘很想念他,都在等着他,盼着他,希望他早日回来……」映云抬眼望着天花板,书竹看着地上,吴书来鼓励的眼神不知在鼓励什么,我盯着他好一会儿,只好又道:「…还有我,我…呃……」
不行!这么口是心非、恶心之至的假话我实在没法儿昧着良心说出口,最后摇摇头,清了清喉咙说道:「大家都很想他,望他早日回来。」我已经很努力尝试了,但是没办法,真的!
吴书来却突然一笑,垂首低眉道:「奴才明白了,一定会转告皇上。还有就是……」话到此处停了口,微微抬眼看着映云跟书竹。
映云书竹两人极有眼色,不等我发话就福了一福告退到门外去,吴书来这才又开口续道:「皇上私下吩咐过奴才,这次去南阳,皇上是真心想接五阿哥他们回来的,福晋您明理懂事,想必对还珠格格不会有成见的,无论如何,都请福晋看在皇上跟五阿哥的面子上,多担待一些。」
我忙接话道:「这是自然,待永琪跟小燕子回来后,有些事自然是该办了,请皇阿玛放心,欣荣会尽心尽力的,皇阿玛疼惜永琪,这是欣荣的福气。」
「福晋明白就再好不过了,皇上知道一定欢喜的。」吴书来笑了笑,眼神却有些飘忽着。
「谙达若是有话请尽管说,左右也没外人在,无须跟我客套。」
吴书来是皇帝贴身侍候的太监,从潜邸就跟着他到现在也有三四十年了,因此虽然只是总管太监,宫里人都要高看一眼的,下人们喊他总管,其它人为表对皇帝跟吴书来的敬意,在私底下见了他都喊吴谙达而不唤吴公公的,这在宫里是难得的殊荣,没几个人有。
「既然如此,奴才就放胆直言了。奴才跟了皇上这么些年,许多事都看在眼里,这些日子福晋的为人处事是没话说的,皇上对您也是青眼有加,总说这么些小一辈的媳妇里,福晋是个难得人。」
「这是皇阿玛谬赞了,欣荣何德何能,不敢当得皇阿玛如此赞誉。」
「福晋,老奴斗胆,想劝福晋一语。前两日,皇上突然当着奴才的面,感叹了一句话,说福晋毕竟是五阿哥的嫡福晋。」
就这样?然后呢?吴书来突然冒出这些话来,一定是有他的用意,可当我看着他时,他却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微微笑地看着我。
我摸不透这是什么意思,想了好久,想到我都快放弃的时候,倏地灵光一闪,不会是……?
吴书来轻轻点了个头,又欣慰地笑道:「奴才就知道,福晋是个明白人,很多事不是不懂,只是没往心里去,只要福晋知道了,琢磨一下也就有数了。」
我勉强地牵动了下嘴角,吴书来见状又笑:「福晋,您虽然心里透亮得很,也别总把不在意的心思这么明晃晃地挂在脸上,老是这样可不成。」
我干干地笑了两句:「谙达,老实跟您说,我天生就是这个性子,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玩弄不来,您别介意。」
「福晋不是使不来,只是不屑于这些手段,对不在意的事儿都不上心,只是福晋,有些事,不是您当闲事来看待,就真能当它是闲事了。」
「我明白,多谢谙达这番话,欣荣记下了。」
吴书来笑而不语,很多事咱们心知肚明就好,用不着掀开来。正当此时,书竹进来回话,说是愉妃屋门开了,我跟吴书来连忙赶去厅堂候着。
正要离开偏厅时,映云捧着一个小布包,恭恭敬敬地递给吴书来,嘴里说道:「知道您膝腿不好,福晋寻了些对关节有益的药材,磨碎了缝在布囊里头,只是没机会给您送去,怕遭人闲话,好难得您来一趟,不嫌弃的话便带了去,晚间用炭火熏熏,绑在膝盖上敷着睡,您放心,福晋跟常太医研究出好些偏方,这没什么药味儿的。」
吴书来似笑非笑地盯着映云,映云被看得有些尴尬,我微一笑道:「这话儿是不假,只是有些取巧了。我也不瞒谙达,原是知道桂嬷嬷有这毛病,宫里几位老人家年纪大了,这膝盖关节总是不比年轻时,我跟常太医磨了许久,才找出这个法子的。只不过,怕惹人闲话是真,因此除了桂嬷嬷在我身边外,弄了一堆也不敢张扬乱送,今儿个要不是您私下来了,她们是不敢拿出来的,也怕您多心。」
「可不是,原以为映云是个实心眼的,没想到这么个老实人,偏想在主子跟总管面前搞鬼。」书竹掩嘴一笑,又对吴书来道:「总管您别恼,您也是知道映云的,她没心眼,只是一心为了主子好,倒不想却让主子给出卖了。」
「什么话呢!没得叫谙达好生笑话。」我作势拧了书竹一把。
吴书来笑道:「福晋心地良善,又疼惜下人,这是奴才们的福气,妳们俩有幸能够跟了福晋,是妳们的造化。」
「谙达别笑话,她们俩就是这样子。」我笑笑又续道:「映云也没弄假,前些时候倒真是听说过您腿脚不好的,那时便有心想给您送了去,只是左右实在不方便,也怕惹眼让您多心,您要不嫌就拿了去,听桂嬷嬷说倒是挺有效验的,您试试,要是用得好,改日我让她们再给您送去。」
「福晋的好意,奴才省得,既是如此,奴才就谢谢福晋了。」吴书来取过布包,乐呵呵地谢过了。
桂嬷嬷是老佛爷身边的人,跟宫里几位有头有脸的太监嬷嬷们多少都有点交情,今天吴书来跟我说的那番话,十有八九跟前两日桂嬷嬷提的是同一件事,皇帝虽然挺欣赏我,但永琪毕竟是他嫡亲儿子,怕是我对永琪不上心这事,他也有不快吧,他儿子他能嫌弃,别人要敢嫌弃的话,可不是老寿星上吊──自找死路吗?
看样子我还非得对永琪多上心不可了,怎么说永琪上头都有爹娘奶奶靠着,要是我这个嫁为人妇的人,对自己老公全没一些心思,他们能不高兴吗?可要我去爱上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这难度实在太高,我就不信皇帝能一心一意地爱上一个人,至于老佛爷跟愉妃……好吧!谁叫古代女人就是弱势,只能从一而终地爱上自己老公,连我这个外来户都不能例外。
我被丢到这个鬼地方,什么都可以配合,什么也都可以不要,那些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我也不去想,唯一不想放手、不能放手的,就是自己的一颗心,难道,连想守住自己的心,这一点点卑微的愿望都不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