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六章 食色无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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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致正浓时却来了扫兴的。
杏花村生意兴隆，这时辰包房里倒还清净，外头可是热闹得紧。喧嚣之声隐隐传来，三人本不甚在意，不知怎地有了不和谐之音。
韩老板推开窗子朝下望去，只见两个面目粗豪的大汉站在大堂之中呼呼喝喝的，一看就知不是什么正经客人。杏花村的伙计个个精明老到，各色各样的客人见得多了，自然不会见个明摆着踢场子的就手足无措，便有一个不动声色上前招呼：“二位爷好，今儿是想在这大堂热闹呢还是想到楼上雅座包房清净坐坐？”
两人中略矮壮的左瞅瞅右瞄瞄，打量打量店堂，拉长声音道：“早听说你们家那个什么‘素素’，有手堂子莱的绝活。”
伙计笑容不变，答道：“我们大厨李师傅的手艺，那是知府大人都赞不绝口的，最拿手的……”
略高瘦的那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头：“爷专为堂子菜来的，有没有快说，少废话!”
三人在楼上看得一清二楚，就见韩老板的眉毛竖了起来，倒没有一丝慌乱，起身告了个罪：“二位略坐一会儿，我须得‘招待’客人，去去就来。”
林宛若笑道：“你我还需讲这些俗套吗？自是招呼‘客人’要紧。且请自便。”
穆玖岚见此情形，知道无需多余操心出手，也颇为好奇这韩老板如何应对，便预备安坐看戏。
这戏的开场却有点……呃，特别：韩老板一边往外走一边顺手抄起一双筷子插在了后腰上。
林宛若看到他有点愕然的表情，噗地笑出声来，解释道：“没啥，这是她的一个小习惯，看顺手抓到什么就是什么，有时候是如意，有时候是擀面杖，……还有一次是菜刀。”
穆玖岚也噗地笑了出来，两人继续闲看热闹。
掌柜的轻轻打了几个手势，看着个伙计无声无息地溜出门去，自己迎上去道：“二位爷，伙计们只懂粗活，怠慢了，且先请楼上雅座……”
那两人就是专来找茬的，笑脸人也依旧伸手打，将他一推：“边儿去边儿去！那什么素素呢？”
韩老板不慌不忙从楼梯上下来，从从容容的道：“二位爷别忙，我就是这杏花村的老板韩素。”
那矮壮的凑过去：“哦，久闻大名了，据说先前在楼子里不出金子尝不到你的味儿，今儿伺候伺候我们爷俩吧。”
韩老板不紧不慢地答道：“开酒楼的有主顾上门当然欢迎，二位想吃什么？”
说着伸开双臂，两三个伙计极自然极熟练地围了上来，轻巧又麻利地扎紧她的袖口，抖开一个精致的围裙围上，用帕子将发髻包裹得一丝不露，退到一边让她独个儿对着两人。
在周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韩老板已如将军披甲上阵般换了装束，气势也为之一变。
两人也怔了，但若就此示弱罢休那是绝不甘心的，高瘦的勉强接口道：“你会做什么？”
韩老板道：“我不过是出生扬州乡下的厨娘，会做的都是些乡间小菜。二位先听我随便报几样：珠联璧合、富贵有余、连生贵子、百年好合、蓝田种玉、好事发财、雪里藏珍、合浦还珠、春苗飞絮、金玉满堂，不知二位是喜酌、梅酌、会亲酌呢，还是寿酌、羌酌、进学酌？”
那两人的表情像是觉得很头晕眼花，高瘦的强撑着假充内行道：“什么酌不酌的，咱哥儿俩就是图个热闹，就……随便来个‘金玉满堂’吧。”
矮壮的还没有彻底晕掉，居然多了个心眼：“咱们可不是那没吃过没见过的人，你先说说什么叫‘金玉满堂’？”
韩老板不急慢启朱唇：“经霜乳唾好燕窝二两，用天泉水发好，银针挑去黑丝，加嫩鸡汤，好火腿，玉柱蘑菇烂煨成玉色；吕宋青鲨翅，不用下鳞，只取上半原根，用肘子、鸡汤、鲜笋、冰糖炖两天，煨成金色；小刺参滚内汤泡三次，鸡汁、肉汁，虾子汁烧成枣红色；再加三钱西施舌，七个乌鱼蛋，十枚银杏，配上笋尖丝，鲫鱼肚、香菌、木耳、野鸡片，烧几个滚儿，勾琉璃欠儿，下明油，倒挂出锅，盛在金托金盏四爪金龙钵里，叫做‘金玉满堂’。”
这稀里哗啦一大溜彻底把俩土鳖转悠晕了，不觉齐齐脱口而出：“哎哟我的妈诶这得多少银子一钵啊？”
“不贵不贵，不过普通小菜，就是稍稍费点功夫，要用到的料杏花村里都是预备好了的，随时可以做好。二位爷，想尝尝鲜的话，” 韩老板很淡定地伸出一只手，“有二两金子足够了。”
二两……金子？
二两……金子！
两人的脸很精彩的变绿又变红，提一提气便想翻脸动粗。
但是……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做流氓就是讲个横劲儿狠劲儿，进门时的那股气势被韩老板三两下彻底压倒打消，这会儿勉强硬撑着挺胸抬头，开口以及动手前先打量打量四周形势：
大堂里满满都是人，当然这都是客人，不过却没有谁露出惊慌失措怕引火烧身殃及池鱼的样子，反倒个个一副想看免费好戏的神情，若动起手来保不定有打太平拳的。生意兴隆的酒楼饭馆厨子伙计必定多多，抄起扫帚扁担擀面杖甚至菜刀什么的杀伤力那是杠杠的，何况厨子这玩意儿不少体格彪悍肥硕脾气火爆麻辣，剁肉剁惯了的剁起人来没准儿觉得更顺手过瘾。这不，已经有好几个伙计默默地把手上的抹布换成了栓门杠之类，通往厨房的门帘后，貌似看见杀猪刀的寒光隐隐闪烁？自己这边只有两个人，以往做这敲诈勒索打秋风占码头的事儿以恐吓为主，碰上扎手的硬茬儿也只能绕道走，只是没想到在这酒楼里踢到了铁板。
不是说老板是女人吗？还是出身青楼的。怎地如此彪悍？
可这怎么下台呢？
高瘦的咳了一声硬绷着道：“金呀玉的罗罗嗦嗦忒麻烦了，爷今儿不耐烦吃，就试试你们店的家常手艺罢了。”
韩老板倒懒怠亲自赶尽杀绝，挑一挑眉道：“既如此二位且请坐。伙计，还不来招呼客人？”
二人便借坡下驴，厚着脸皮不理会周围的嗤笑声，正跟着伙计入座，却被迈进门槛的中年人打消了如意算盘。
来人看穿着打扮不是豪富但也非寻常布衣，满面精明能干的样子。掌柜的似与他颇为熟识，迎上去言谈甚欢。那人虽也笑脸以对，却很有些公事公办的味道，向韩老板客客气气打个招呼，略寒暄两句，便径直走到那二人桌边坐下。
两人愕然，还未来得及发作，那人便先发制人，开口盘问：“敢问二位尊姓大名？何方人士？做何营生？到扬州城居于何处？”
矮壮的努力瞪大本不算大的双眼摆出怒容道：“你这厮好生无礼，平白问这问那的却是作甚？”
那人摸一摸颌下短髯，正色道：“在下乃此处里正，维护一方之安正是职责所在。”
两人顿时蔫了。
所谓别把村长不当干部，里正虽不是什么有品级的官吏，却也不容小觑，便是达官显贵家里头，只要两脚还站在地面上的，就免不了要和他们打打交道。
这两位萎了里正大人可是刚开场，拿出居委会大妈的劲头街道办事处主任的范儿社区工作者的敬业联防队长的警惕性城管协管员的战斗力，将流动人口登记管理工作进行到底。
两人哪里还有心思吃饭？支吾几句起身便溜。
里正大人倒是胃口大开了，就此放过两人，自唤了伙计过来点酒点菜，还额外多点了几样预备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出了杏花村大门，松了的那口气刚刚吐到半截，抬起来擦汗的袖子还未放下，肩膀便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看时，是个陌生的大汉，浓眉大眼的也算英武，眉目间带了三分煞气，毫不见外地道：“二位，借一步说话。”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难道真的是因为今天出门前忘了给祖师爷烧香？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六章 食色无双（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