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三章 美人图（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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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以风流不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闻名的林宛若，小心肝儿因着这淡淡的一瞥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那又如何？
林宛若定一定神，调整好心情、表情以及神情，穆玖岚倒先举一举手中茶盏，微笑着开口：“林兄，真是有缘啊。”
林宛若不由自主地举一举手中酒杯，答道：“确是……有缘。”
二人一对一答间小舟已倒了回来，与林宛若所乘的画舫并肩而行。画舫上本就多半是趣味相投的风流潇洒之人，此时酒盖住了脸，言语举动比平日随意率性了许多，见穆玖岚生得俊秀英气，装束举止颇有大家风范，又与林宛若相识，想来出身亦是不凡，便有结交之意。
于是有人道：“林兄何不引见一番？”
也有人直接与穆玖岚搭讪：“这位小公子好雅兴，不如过来同乐？”
林宛若大汗，唯恐这班（半）醉鬼胡言乱行唐突佳人，穆玖岚倒是应对自如，微笑道：“多谢各位美意，在下年纪幼小，不敢擅饮，就不叨扰了。”
又对林宛若道：“我这里没有美酒佳人，唯淡茶一盏，林兄可愿共坐清谈？”
怎会不愿？林宛若匆匆向画舫上诸人告了个罪，便跃到小船上，两船本就并行，正好不至惊世骇俗。
诸人小小地起个哄，略略调笑两句——毕竟都是些文人雅士，倒也不过分，便各自划开。
一贯潇洒的林宛若这时有些不好意思，那些损友的调侃无所谓，自己现下一身脂香酒气的……
好在穆玖岚不以为意，两人对坐清谈，甚为开心。
穆玖岚到此已有几日，所谓奉父命游历，却不是让他游山玩水观风景。增长见识自不必说，身为家中长子到这年纪也该练习“操持家务”了。闲云山庄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别人不清楚林宛若倒是略知一二的，碧落宫的实力也包括了各种消息情报，不用他再额外专门去寻查，且不说江湖中事，光是正常生意两家就免不了有些直接间接的来往。林宛若因着辈份的缘故在宫中地位超然，平日虽不用他专门操心这些俗务，也不是就能完全不管事，自有一份责任要担当，穆玖岚也是一样。这姑苏城乃烟柳繁华之地，繁华也不限于烟柳，闲云山庄外围势力各路生意在此皆不少，穆玖岚停留下来有一多半是处理“公务”，另外就是自己的“修行”了。
虽然行走江湖时日尚浅，“小神医”的名头已渐为人所知，一旦在某地停留，就会有人得了消息慕名前来求医。穆玖岚虽然不是来者不拒，倒也不拿腔作势摆架子，多半还是出手诊治。林宛若旁观者清，看他其实是借此练手。态度倒是极认真的，医术也配得上“神医”之誉，去掉那个“小”字只有待时日罢了。
这么一来穆玖岚还很是忙碌，林宛若也不去搅扰他，仍在杨淼家中借住，每日去寻他一趟，在屋外便找了穆玖岚的随从先询问一下，若穆玖岚在处理庄中生意事务便径自离去，若在诊病便进去静静候着，或自己拿本闲书坐坐看看，或取了笔墨写字作画，或摆了棋谱自娱自乐，反正以他的性情不会让自己无聊闷气。
有时，他什么也不想干，就在一旁看着穆玖岚与人诊病，觉得那专注于一事的样子极美。
穆玖岚是极机敏的人，不需两日便与他十分默契，等他来时通常都已处理完公事，诊病之事倒说不准哪天忙哪天闲的——这人要生病不会还挑了日子时辰的是不是？但总能有得时间与林宛若或闲坐清谈或四处游玩。
甚至比斗一番。
林宛若素有风流公子之名，穆玖岚被称为“小神医”，至少都表现得性格温和，少与人争勇斗狠——也没那个必要，加上怎么着也算有背景有身份的人，便很容易让人忽视作为武林高手的另一面。习武之人想要逢到个合心合意的对手，有时候比讨到合心合意的媳妇儿难度更大，两人武功颇不弱，且骨子里都好武，如今既交好便没有不就此切磋的道理。
几番比试下来林宛若大为惊讶。穆玖岚平日佩剑，那当然不是做装饰品用的，且林宛若也知闲云山庄庄主擅剑法，家传武艺想也知穆玖岚剑法必也不错。只是观其年纪尚小，身量未足，言语淡然，举动温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按常理剑法应走轻盈飘逸一路，谁知与外貌恰恰相反，简洁而凌厉，没有一分多余的花哨动作。
这是杀人之剑。
若真换了个风流公子，见到美人原来竟是如此彪悍凶悍强悍，早就吓得退避三舍了。
林宛若自然不是此等俗物。
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
当美人膝与杀人剑兼美于一身……此生足矣。
虽有美人相伴，林宛若也没有昏头到彻底见色忘那啥的程度，比如杨淼的心事。虽然那家伙死不承认，但林宛若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这次就住在杨家，每日进进出出，下人皆知他是自家老爷好友，对他从不避讳，且交游广阔，这事儿又不是什么秘密，即使不去动用碧落宫的势力，三两天也给他打听得清清楚楚。
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事，老套到林宛若都觉得郁闷了。
就是那幅美人图惹的祸。
简而言之，就是有人也看中了，便上门求购。来人开始态度也很客气，按规矩开价。杨淼自是不舍，对方便加了几次价。杨淼家境本算殷实，所谓加了几次价也还没到离谱天价能砸到他晕头转向的地步，毕竟那幅美人图虽不错但也不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奇珍。只是人家来的次数多了一点，他的别扭脾气发作，言语态度便不客气起来。再约略听闻买家的底细，更带了些冷嘲热讽。来人也不当场翻脸，只冷笑一声，道是“如此便有缘再会罢”，拂袖而去。
来人并非买家亲自出马，东家的来路有些不清不白的，数年前从北方迁来，自称姓马，老辈是长白山的参客，后来挖药贩药发了财，想到江南享受一番。也确实似乎颇为豪富，在姑苏城外置办田地庄院，城中开了几家酒馆赌场，这倒也罢了，但举动手段有些霸道邪气，与正经种田经商之人气味不投。
时间稍长，这家的家主大约是觉得站稳了脚跟，便气焰嚣张起来，在城外自家庄院关起门来如何如何且不论，在城中欺行霸市之事也不时有之。姑苏城并非荒僻小地，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这等被视之为北蛮土豪的家伙本不至于就这么任其胡来的，但几个或明或暗吃了亏的人多方打听下来，这厮并非单纯发了横财的暴发户，原本是□□大豪，如今金盆洗手，迁到这江南温软之乡洗白兼安闲享乐来了。然而原本□□的手段并未就此丢弃，姑苏城里官宦富商文人骚客之流一笊篱下去捞十个八个没问题，遇上前“江洋大盗”什么的，就有点秀才遇到兵。
且对方虽是态度蛮横手段恶劣了点，毕竟恶行不彰，没有什么明显的罪状罪证，要官家正经去对付又不至于，便如同那疥疮顽癣之类甚为讨厌。
杨淼本不通俗务，靠了父辈余荫安闲度日，家中有些许田地商铺，自己是不怎么管也管不清楚的，就靠着几个能干又忠实的管事、掌柜、帐房支撑——都是干了几代的旧人。好在如今太平盛世，姑苏城这种地方各个行当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只要不遇上什么天灾人祸的，不说升官发财安稳度日总没有问题。但自从与马家闹得不愉快，便无端端的生出许多是非来。今天田庄佃户被泼皮无赖打了，明天茶叶铺遇上拆白党拿了发霉的茶叶上门敲诈，如此等等。这都只是小事，虽闹得人心烦意乱毕竟损失有限。再过得几日却变本加厉起来，竟有人半夜在店铺放火，所幸救得及时未有死伤。杨淼又惊又怒，明知事情不对偏偏一丝证据也无。更麻烦的是家中商铺生意被人故意打压，目前尚还可勉强支撑，再过些时日怕是难以为继。要杨淼吟诗作画倚红偎翠是没问题的，要说生意遇上麻烦指望他想出点什么招来那可真是麻绳拴豆腐了。若放任不管那是万万不行的，些许田产度日尚可，只能图个温饱，想在这烟柳繁华之地风流潇洒怎么着也要有几个闲钱支撑，这就要靠那些商铺的进项了。若商铺生意塌台，别说三天两头与所谓诗酒朋友轮流做东包了画舫泛舟太湖，就算在湖边凉亭喝几壶小酒看看不要钱的春花秋月怕是都没那个心思了。
更不必说收藏什么传世名画。
怎不叫他愁煞。
林宛若郁闷之余也有些犯难：你说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还特闹心。自己是帮还是不帮？怎么帮以及帮到什么程度？这种江湖无赖对付起来最是吃力不讨好，若出手轻了效果不大无甚震慑之力，自己在这里呆不了多久，走了以后对方觉得之前折了面子吃了亏，报复起来还是该杨淼吃不了兜着走，出手重些呢？灭了他们又好像太夸张了点——目前为止对方还没惹出什么大麻烦来，总不至于要搞到你死我活斩草除根吧……
色字头上一把刀，不仅是温香软玉的活美人，这美人图惹的麻烦也够呛。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三章 美人图（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