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华灯暗影，青丝洒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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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南，湘……”
语尾轻轻挑起，又没在一双磁石般的黑眸中，来人轻轻坐下，黑衣肆意铺散开来，搅乱了一池的水——
“南、湘……，还真是，命定的邂逅啊……”
那人来得肆意，挺诡异的样儿，像是披着黑夜幕帘沉在夜中的黑猫一般，诡异得不行。南湘心中微有惊惧，耳边是轻轻一声响，是椅子划过草地簌簌，是漫卷黑夜如同画轴徐徐展，大笔泼墨染净了纸，只有这一双暗夜无波的眸子，眼波儿分明。
深深的潭水，沉沉的暗月，你道是月影儿皎洁，我看非月色也，实是一片疏影横斜。
他唤，是南湘。
他说，是命运。
他道，是邂逅。
紫墨的绸纱，褶皱着的长袍，大肆泼墨染得画布，光影流转间弥漫着暗光点点片片。暗纹细碎绣满襟，盛开在夜色中，带着光点。
美是美的，就是说不出的诡异。
南湘一瞬间似乎有些耳鸣，于一片蜂鸣声中这几句话却是异常的清晰，穿破一片忙音而来，只是啥命运邂逅指引的，南湘不由自主的一抖，身上满满一层鸡皮疙瘩。
谁知道来人竟是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下一句话又惊起南湘一身树立的汗毛以及满身的冷汗津津：
“……呵呵，越来越无趣了的，小王女啊……难得我如此卖力入了戏，……却打动不了我铁石心肠的，小姑娘，……小南湘呵小南湘，你理也不理，睬也不睬——，徒留我相思复相思，相思何奈何……”
——这人，穷摇得入了骨髓了啊，唱戏也不是他这唱法的啊？再这样装腔作势下去……要死人的……
南湘强逼着自己一寸寸的勉强移开目光，眼中分明带了星星点点的泪意，这人咋回事啊，莫非真是，闹鬼？神啊，这王府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是些不正常的主呢……
且无论南湘如何的偷偷摸摸的腹谤别人，这位却依旧老神在在，神色自得，还颇为陶醉，轻轻一甩衣袖，袖长笼乾坤，——那袖子黑底勾着混天穹地的纹饰，扬起来是确实有骨子飘飘乎似仙似魔之感，衣料纹饰皆不俗，不是寻常仆役穿得的，莫非，这是……
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见着男子懒洋洋的扑倒在椅上，也不顾南湘一瞬间又重新变得僵硬的脸，心里更是奇怪：这通身气质不同常人。若说是不在意，不上心，风过风走的随性子胡来，却又长着这张无比端正的貌，无比端庄的容。
南湘静下心来，仔细打量他的眼，恍惚间竟觉得这一双眼眸子不是眼，是死水，是静得泛不起点点涟漪，波澜不兴的死井。即便是嘴里如此闹腾，为何他眼中笑意全无？
便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一种从喉咙蔓延到腹胃的寒意，让南湘有种不熟悉的，类似慑于对方心魄的不对劲，当然更多的是类似当街无意瞥到裸奔男女一般的，说不出来的憋在嗓子眼里的——
惧。
她甚至想到，莫非这人精神上，有些毛病？所以这言行才这样的出位特别，所以杏墨玉抱琴锄禾这几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就因为害怕而撇下了自己么？——南湘不由得往后蹭了几步，表情也跟着稍稍一扭，有些难言之意。
又觉得不太对。
南湘撇开那堆胡言乱语，又仔细瞧了瞧，这人一脸的清静，扑在桌上却是一身的懒气，秀长的眼儿长得秀丽却不失英气，几欲横斜入鬓秀气之余却是静逸之象，若他能不言不语，这副容貌甚至堪堪堪能说得上是烛火香油后的宝象庄严。——哦，他眼角尚余一粒泪痣儿，欲笑欲哭，悲怜天人，南湘轻轻一声冷抽，这人容貌，真是一等一的，不是寻常人。
可他浑身不打调啊——
南湘扫过这张端正得带有些许悲悯之象的脸，应该是一双多情的眸，却生成静湖一般的冷眼；应是纯粹的白才能比拟的庄严，却是披着一身黑衣，散着一头黑发，黑得纯纯粹粹。甚至这一袭的魅惑，都能盖过了一身的庄严，让人心里这说不清楚的意味，又变成了浑身的冷，和浑身的热。
南湘只觉得怪异，一冷一热的奇怪感受，在这言语间尽是不正经的打诨中更是得万分奇异。打诨，打诨，他不是在不着意打诨玩笑么，为何那双斜睨着秀目，却突然带了抹近乎严整凄厉的正色？
——“天干壬癸，律名黄钟……壬为孕育，癸乃揆度……，这天地世人愚钝，我亦愚钝，捉摸不透不可捉即便揣摩至了天道，只瞧着这一样的脸一样的身，一样的神气仍会糊涂……，可这分明不是我的，小南湘，呵……”
“那，是谁呢，皇天复后土，在我面前咫尺便是天涯的，却不是我的南湘啊，呵……”
这有精神病院没。
南湘默默无言的转过头去，却正好躲过那抹静得近乎严厉的目光，心跳的有瞬间的加快，这人疯言疯语的不清楚他说的是真话还是胡言醉语，看上去精神还不太正常，可——
“是谁呢，躲在这躯壳里的，用小南湘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我的人儿，是谁呢——”那疯子懒懒的支手撑着头，眼波静静是一潭子的死水，可腔调依旧拿捏成这倒正经不正经的装腔作势，活像是戏子在戏台之上装哭傻笑一般，可他话语甚至更轻声了些，更戏剧了些，却是一声声叩问着南湘已经遗忘许久的问题，“是谁呢，啊……这无情的命运，天地玄黄如此的善变，捉弄着我一腔情谊的，是谁呢……，明目张胆的，占用了我的小姑娘，还变得如此的无趣，——命盘席卷而过，又为何要如此捉弄这世间的我们……，是你么，你又是她么？”
微微蹙紧眉头，南湘，哦，或许不应该再用这名字，她本来就不是……可念头一转，心里郁结的气轻轻一松，眉头舒了几分，不是如何，是又如何——
“不是呢，我的确不是你的小南湘，你呢，你啊——”徐徐一抹笑，她本是个自得平和的人，此刻也跟着靠在椅背上，眼光不算犀利却也直直望入那湖深潭一般的眼，一寸不让，“至于你呢，自然也不是我的谁，那，你又是谁？谁又是你？”
“噢，命，命数桀骜奈何苍天，若这真是来自这不公的命……啊，我，当然是我……，我就是……”
“我是谁，谁又是我。”南湘打断他，她忽然想到当年的武林外传，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就是这样绕晕绕死了一个穷凶极恶的文盲坏蛋，心里顿生胆气，往前蹭了一步，面容谨慎。
“我，算遍了天地，寻悟世间苍生，了寻皇天后土，在女娲案头千算万算……却算不透，你我的命数就是如何——我的，小，南，湘啊……”
最后三个字。抖。
男子支着手肘懒洋洋的扯了扯嘴角，谈不上庄严庄严，神色却严整毫无戏弄的意思。那一颗泪痣滴于眼角像是欲哭欲落的泪，“我是谁，谁又是我，女娲创世之初你我相遇之时，小南湘就问过我，可天地无常呐……，谁又知道，竟会有一天，她竟会问我，你是谁……”
“我是谁——”笑容消融于唇角，眼中却是殊无笑意，不落点尘，“我是谁？问天，问地，问命……，我是谁，自然是，宵浅苔——”
——“浅浅苔痕而已……”
“哦，哦。”
你就是浅苔啊。区区一个自我介绍，你至于么……
南湘听他啰嗦了半天，就最后三个字听得真切，宵浅苔，宵浅苔，就是那送礼送个破水晶球的，那个浅苔——又是一个寒噤不由自主打过，怎么这原来王爷的后院，会有这号人？
再扫眼过去，碰上那平静得诡异，懒散得诡异，端庄得诡异的人——就是再美，天天对着，不会噩梦么？南湘收回眼光，欲哭无泪。
以上从惊吓开始，由自我介绍结束。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晋升为如下的知识普及也是南湘始料未及的。她两人莫名其妙交换姓名虚虚实实过了招，那浅苔又假哭了一场后，又莫名其妙的提到了他的信仰——
“天地混沌，女娲破天劈地创神，，……啊天上的明日皎月，地上的河海湖泊，皆是女娲手中玩物，她赐万物，赐人香火，啊，她主导命运，掌控命盘，指引人间愚人信徒……”
“你干嘛啊，神叨叨的像个神棍，何方的神仙引得你变成这个模样……”头挂着三条黑线，南湘全身乏力，只无力的扶额，耳边这像裹脚布一般的絮絮叨叨快要活活的闷死她，这人神经莫非真有点，问题？
正专心致志于传道的浅苔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灿烂明朗的光照耀着白玉面，一双秀眸空蒙出尘像个六根清净的和尚，突然萌生出一股子的圣洁之味，南湘不自觉地打了个抖：“何方，的神仙？噢，王女，您竟然如此的蔑视听视味嗅触五觉之主——女娲娘娘。”
又是一个寒颤，女……娲……？妈呀。
“娘娘转动命运之盘，指引浅苔与你的相见。……娘娘赐予我们福祉，赐予我们衣食所需生命伦常，她赐予我们后代，繁衍生育子女，赐予我们一切所祈求的事物，命运皆无常，皇天复后土啊……”
“哦，就是，想生孩子的，都去祈祷就成是吧，那你一男的关这生孩子有什么关系。”还不至于母性成这样吧，南湘实在是无语，这莫名其妙的出现，这莫名其妙的对话，像是接错线的电话，整一出莫名其妙上错了的戏，真是——
“小南湘呵，你还不明白么？神迹命运皆是躲不脱的孽。虔诚供奉礼神祈祷，仁慈的女娲娘娘，自然回应臣民所需，南湘，啊……”最后一声名字唤得那叫个声情并茂，唤得南湘一身鸡皮疙瘩那叫个争先恐后……
“为喜欢的人诞下子女，这是多大的恩宠，多大的喜悦呵——”浅苔垂眸，一片仁悯，“无论阴阳体制异同，若是真心相爱，只经娘娘应许……”
果然，这世界，不正常——南湘在被动接受生育常识过程中，脑子里一个问题环绕不去，她实在是奇怪，为什么——“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也会被收进房入了府还是公子爷……”
话问得鲁莽，浅苔微微有些诧异，眼儿斜睨几欲横斜入鬓，恍惚间，一片洁净的光芒之下，他眼角那颗泪痣似乎微微闪着淡淡光亮——
“这……自然也是，命运的，指引……呵——”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华灯暗影，青丝洒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