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徵茌浄澜，浅幕生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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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下了三天大雨后，端木王府已是水漫金山。
杏正焦头烂额着，这王府排水道不知是堵了还是塞了，排水得慢无根的水又落得快，弄得现在走穿得是木屐，等隔几日，顾及就得踩高跷了。墨玉这时候倒也帮得上忙，除了一见水滴就自觉拿个盆在下面站着以外，这家伙跟猴子一样，爬高爬低的估计他心里对这雨，还挺乐。
闲杂事又多，杏推了一半给锄禾，两人都背地里唉声叹气，直想催着自己王女药汤一日三十次的灌，早好了早处理这堆积下来的杂事。——王女不管事，只有她们辛苦了。
只有抱琴这家伙，一向喜欢架桥拨火隔岸观火，盯着一双漂亮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你出丑，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几日他见杏对自己闲散模样很是不爽，内心也颇有些只一个人玩乐对不起兄弟们的意思，这几日雨下大了，也寻了件事情干。
“——这府邸积水啊，经忠实的侍从抱琴，亲自查量受灾程度得知——这最深积水处已达到他膝盖部分，并且很不幸的是，因亲自检查又不幸遭受积水侵染，糟蹋了他那件得来不易的冰丝长袍之外还有其他不幸的小小损失，例如小厨房被所淹所储存的部分粮草受潮酒窖不幸被水覆没美酒变为脏水一窖，幸好无其他人员伤亡，淹死的猫狗不算。
至于其他的，像是房屋漏水啊墙壁侵湿等已吩咐工匠加紧修补重新涂漆。这雨季快至，王府修整期终是到了，咳——”
在杏滔滔不绝啰嗦着上面一堆废话时，也亏南湘好耐性好兴致，居然没打断，她只心里哀叹不已，她这时候不是应该安安逸逸的坐在主屋里悠哉游哉看书休憩么？怎么今儿的非但没有回屋没有休息，还得莫名其妙的坐在王府前院的亭子里，一直维持着手托腮眼下垂的无聊模样认真聆听，直到杏清清嗓子，一声清咳之后似乎终于要进入正题时，南湘方才坐直身子睁开半阖的眼睛扫了眼杏，顺便揉了揉肚子，晤——有些饿了。
“还有就是，王女，您准备在哪用餐。”杏垂手放在身侧恭恭敬敬地问道。
“和平时一样呗，”南湘莫名其妙的望了杏一眼，话语一转又带了些笑意，“哦，当然，如果你不介意，我们现在就直接回主屋解决的话，我会觉得更好。”南湘也没多想，只弯了弯一双秀目，站起身来轻轻捶着腰朝杏笑笑。
“王女，恕杏鲁莽，杏倒觉得在王府就着这春色在外野餐会更有情趣。”
杏一脸的笑容灿烂，光芒可比拟午时的阳光灿烂，南湘只觉得一阵光耀刺眼，杏一步向前，手轻轻一搀，南湘又重新坐回亭凳。
“嗯……，怎么？没准备么……，可墨玉不是早就带来食盒准备了膳食不是？”见杏莫名其妙地样子，南湘索性挑脚坐下，再挑挑眉，眼睛慢悠悠的扫了一圈——
难得墨玉那笨小孩贴心，早准备好了就拎着个漆木食盒立在一边，锄禾也是好的，不用自己说句渴，他已经动作轻缓递来茶碗——正合心思。杏也在面前，就不见抱琴，呀，那家伙不知道又去祸害哪去了——
南湘心里不停息的嘀咕着，接过茶碗，闲得无事托着碗刮着碗底在一边优哉游哉的等着用膳。
“王女，可是杏刚才遗漏了未告知王女么？”杏目光无辜，笑意切切，言语正经，“房屋漏水墙壁浸湿工匠们正加紧修补着，又值雨季到来，王府修整，主屋当然也趁天气好好好整理一番，所以——”
所以——
大白天的，就在王府院子里，一群人铺桌子的铺桌子，放盘子的放盘子，安凳子的安凳子，设餐具的设餐具，一边百无聊赖浮生偷闲的当然还是在乘机偷闲，等南湘终于坐下来好好吃饭时，抱琴倒是优哉游哉的回来了。
“王女好雅兴。”一屁股坐下来，朝南湘客套一句，便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夹菜，墨玉偷着偷着的一步一蹭，偷偷猫到南湘旁边坐下，一脸老鼠偷了香芋小小的满足。
这墨玉小孩子，不争气只顾着发花痴顾不了其他，抱琴又是一一人吃饱全家饱的主，正经事指望不上，只有杏锄禾两人正正经经的伺候在一边，南湘看着别扭心里渗得慌，便挥挥手让他们都坐下一起吃——难得一次的野餐，虽然说只是因为房屋装修被迫在家门口这搭伙，也算是难得的休闲。
黑沉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扫一眼莫名其妙脸红得像猴子屁股的墨玉，一脸不正经的好笑兴味不知道又打了什么主意的抱琴，动作严正连吃饭都规整得像尺子比量出来的锄禾，笑得温暖有泛滥倾向的杏，南湘微微侧过脸，低下眼，仿佛低喃了句什么，等再抬起目光时，眼中已带出情不自禁的一丝暖意。
——反正，也不坏。
时值和风适宜，晴好知暖，春风拂拂扬起浮云，好日子一个。端木王爷碧水南湘率内侍墨玉抱琴锄禾侍女杏等在王府后院花园一角架炉起火设桌野餐，此谓春日踏春是也。
至于好好一次所谓的野餐踏春变成现在这个、这个，聊是利齿如南湘等，也只能用几个短短的词汇来形容郁结在胸中澎湃之情——瞠目结舌，奇奇怪怪，白日闹鬼，莫名其妙。
一切本来都是好的，摆上一两壶美酒，三四个合心人，五六盘小菜，七八叠点心，行行酒令，捻捻花签，算算日头，再乐不过，而她只是稍稍觉得吃多了些，难受了点，食物顶着胃不舒服了点，便放下手中捏着的筷子，小心的移开肚子，慢慢站起身来，稍稍走了几步，再不经意的抬眼却正好看见到了什么。
到底看见了什么？
等南湘事后回忆起来，仔细想象，确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依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远处的不过只是小小的，一点黑影。
一点黑影弥漫，那人远远的走来。
这王府本来就足够宽大，宽大得不像一个府邸，倒像一个人民公园，有足够的空间让一个影子用极缓慢的速度靠近，由小变大，由远变近，仿佛一个拉长了镜头的缓慢特写，南湘木着眼睛看了片刻，也没什么特别的发现，等看得无聊了转回头时，却发现刚才那还在围在一起抢吃抢喝的几个人，在这下一秒却消失得彻彻底底，除却吃得一片惨不忍睹的杯盘叠盏桌椅板凳，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吓，这些人，都学过移形幻影么——
南湘眨巴眨巴眼睛，本想揉揉眼睛，心里一阵诡异，便再转眼望过去，手搭于额前看得更清楚更远更明了，那天地之间人影分明已走得够近，近得能看清一袭的黑衣，黑发，以及一双阳光中更显得熠熠发光的黑眸。
黑如墨，如漆，更如漫无边际的黑夜，夜色弥漫。
呃……南湘脑袋空空，一时间除了瞠目结舌之外再无其他反应，当然脑海里总有一个念头回转来回转去，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未加思量的，直接一个字，莫非是，——鬼？
大白日的王府，哪有闹鬼的道理，南湘安慰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来人：待走得再近了些，黑衣，黑发，黑眸，映在南湘眼中更为清晰，一头长及膝下的青丝，是那种流转不出任何光泽的最纯粹的黑，阳光下有如倾倒了满砚的黑墨，一袭染的沉沉的黑衣，却分明带有淡淡异色，暗光缭绕，有种说不出的鬼魅。
果然，这王府，大白天的闹鬼么——
一时分神，那人走得更近，更近了些，人影落在眼中，南湘看得更清晰，更细致，更为精致的模样——
华灯游荡，青丝不束，流水倾泻散在身侧，鬼有那么漂亮的么？南湘胡思乱想着，不经意时眼光遥遥对视。
那眼睛眼波分明，深沉犹如暗夜的潭水，月影皎洁疏影横斜，又仿佛带有几分不清楚的意味，一个激灵打过，南湘一片鸡皮疙瘩寒毛直竖，再瞟了眼地下——还有影子，果然是个人，活生生的人——心头一松，转过身就坐了，她面上微露半分诧异，可肚子里却非常不平静的暗谤着那几个不知道躲在那个墙角的混蛋们，再来着，这王府诡异的人咋这么多……
南湘心里忿忿不平着，没心思再顾些其他，冷不防的，对面的椅子被轻轻拉开，轻轻一声椅子划过草地，簌簌的声音，黑夜如同画轴徐徐展开，将南湘卷入那双暗夜无波的眸子里——
“呵……南，湘……”语尾轻轻挑起，消失在一双磁石般的黑眸中，来人轻轻坐下，黑衣肆意铺散开来，搅乱了一池的水
——“南、湘……，还真是，命定的邂逅啊……”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徵茌浄澜，浅幕生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