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时空中之寻欢》浅晗兮袭

31、寥扇苽氺，柳涌顷尘

　　刚牵着墨玉刚入正厅，就见着厅中突然摆了一长桌，一碟碟的食禄糕、枣糕、蓬燕糕、糖糕、粟糕、麦糕，五香糕、芡糕、山药糕、松黄糕、沙米糕、三层糕混着丹桂花糕摆了一桌子的点心不说。三样茶点碧螺虾仁，龙井春芽，普洱海棠围着一茶壶又摆了一圈，小厮们还捧着各式精致碟碗往桌上摆，聊是已经被这王府的大排场熏陶得习惯自如的南湘，见着这阵仗，一颗心儿也是颤悠悠，转头问道，“早餐？”

　　墨玉不答，只将南湘引至上座，面前那桌子上又添了一碟子玫瑰鹅油烫面蒸饼，银镶瓯儿粳米投着各样榛松栗子果仁、玫瑰白糖粥，似乎还有后续，看得南湘有些头疼。墨玉快步端来镀金水盆儿，拧干丝绢擦洗干净，又将那杯子漱盂端在面前漱口。直接扑上粉，也不化妆，将头随便一挽，南湘方才发现，“怎么就你一个人，杏他们呢？”

　　墨玉后知后觉一般抽了一口气才略略不好意思的答道，“王女不说我还差点给忘了，今日该是进宫请安的时日，杏抱琴几个准备去了，我——”

　　“你就顺道跑来偷空——嗯？”南湘一笑，见墨玉突然倒竖起的眉毛，瞪圆了眼睛，一副小猫发怒的样子又拍拍他脑袋，但笑不语，墨玉嘟起嘴巴也只闷在心里头。

　　南湘正和墨玉笑闹时，倒是萦枝进来了，依旧是一身的珠光盈盈不露俗味，只站在一边，眼神几丝清傲，微微掠过墨玉身上也没停留，径直望向南湘。

　　“来齐了，大家一起吃吧。”见他来了，南湘微微一笑，声音温和，下座牵起萦枝径直走向长桌那招呼道，萦枝也不客气，摇摇地坐下，朝南湘轻轻一个眼神飞来，像是调笑，又似别意。

　　众人见南湘动筷，也跟着坐下吃起来，毕竟这么多东西光南湘萦枝二人是决计吃不完的，说实话，这王府恐怕也只有萦枝这是这样的排场——金银珠宝玉器异石都拿来铺石涂墙了，一个千人早餐满汉全席又算得了什么——真是、真是穷凶急欲的奢华啊，哈……

　　用过早饭又和萦枝亲昵了一番，被萦枝送了一颗他时常戴在身上的明珠弄得南湘有些无语之后才慢腾腾移到主屋，准备进殿面圣。

　　平心而论南湘决计是不想再去那宫那殿的，上次那番记忆深刻罚站再加上来自那尊贵陛下的冷言冷语，这回再去实在是自虐，南湘也想好了：一不冲动，二不多言，三不鲁莽，谨慎些话少些谦和些尽量表现出一副看淡了荣华富贵当然也不会对你尊臀下的龙椅感兴趣的平凡样，待遇应该会好些吧……

　　回到主屋，就被杏弄得头晕，换上那繁重的正服不说，抱琴已然将南湘一匹黑发盘起束得极高的发髻，上面插满了簪子佩环啥的，更显得尊贵玉姿风流，贵不可言，南湘看着镜中那扮的极高贵的自己轻轻一叹，不等着杏锄禾抱琴三人将自己弄得成调色盘一般，南湘就先开口吩咐道，“就弄素净些吧，别太花哨太抢眼。”

　　一旁的杏又小心翼翼捧出那金质的凤凰来戴在南湘脖颈上，一见着这展翅欲飞的凤凰，南湘脑袋里便掠过一张温润儒雅的面容，暗自想了想，南湘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凤凰，是不是国风那也有一只？”

　　描画好妆容，杏扶南湘站直立身子，正替她整理朝服缝隙皱褶，听到这问题手里活路一顿，抬起头来更是笑意盈盈，“王女，这国风公子是先皇定下的正父，自然是王女的人，当然会有王女的标记，算是订礼吧。再说了，这凤凰本来就是王女的标记，独属于您一人，先皇赐下的为您一人的展翅而飞的凤凰啊！”

　　杏一脸的傲然自负，整张脸因为这突如起来的光芒而奕奕生辉，一怔，南湘像是有些感叹，手在凤凰上轻轻摩娑着，也没有再说话。

　　万事具备，杏从头到脚扫视一番，又添补了些装饰，才满意的点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准备出发，到了王府正门，又是那架披金带玉的八宝车在前，六匹高头骏马驾起车轱辘，仪仗侍卫也是浩浩荡荡，看着阵仗颇是大气，可这大气浩然也不是自己要的——

　　南湘清点了一遍马匹仪仗侍卫，心里默默总了一笔，总觉得这阵势过了些，便问道，“陛下出行一般多少仪仗在前？”

　　杏见南湘老是不上车，心里也是疑惑，不知王爷为何问这问题，还是老老实实回了过去，“女帝出行仪仗依出行的目的如祭祀、巡狩等不同，仪仗侍卫数量也不尽相同。杏也不是很清楚，按说来一般的出游，大致是侍从十五人，侍卫五十人，宫侍妃嫔等不计在后，不知王爷为何……”

　　“那咱就减半吧。”简简单单四个字打断杏的问话，南湘语速不快，温温和和，沉静的脸色看不出其他端倪，杏恍惚了一阵似乎自以为是听错了吩咐，“王女？”

　　南湘睫毛抬也不抬，语气波澜不兴，只轻轻一点头——刚才暗地里算过一通，自己这番出行仪仗已是和女皇的规矩相合，这分明是不出声的挑战质疑，南湘胆子不大，心眼也不多，不求什么，只希望一个平，一个稳，只要万事小心就成。

　　“侍从侍卫缩减一半，这马匹马车的也不用这么夸张吧。”顿了顿，南湘方才说道，“我是进宫，不是去其他地方。”

　　“王女，这是您的特权，先皇陛下赐予的极大的荣誉啊——”杏猛地抬起头来，一向平静稳重的脸上也闪过一抹激动神色，上扬的眼眸点点润湿。

　　南湘轻轻呼出一口气，先皇都先皇了，还有什么荣誉？停了停，慢悠悠的低声道，“我是进宫，不是去其他地方，行事太招眼了，也不好。”

　　杏又重新低下头去，像是酝酿些什么，到底是教养得极好的，也不用南湘多说些什么，只是一瞬就收敛了脸上多余的表情，努力挤出一抹笑来，看着南湘的脸上犹有几丝青白，“王女说得极是，杏逾越了。”一边说着，一边搀扶着南湘上车，一整颜色，干净利落的吩咐下去，“整束队伍，只留一半进宫！”

　　懒懒坐在车里透过车窗只见着杏干练的指挥着，南湘隐隐有些恍惚，嘴边模糊的涌了一个执拗而淡薄的笑意，悠悠出神——先皇的特权又怎样，极大的荣誉又如何，这人一去了，任你曾经多么的位高权重任你曾经多么呼风唤雨，没了后面的那背景，不就全部废了么？即便自己大小是个王女，可上头还有个女帝不是——

　　再摇摇头，唤杏同自己一车，有话要问。

　　第一次进宫就想问，可是心里头惶惶一片也没想着问个清楚，最后连个规矩也没弄明白，这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南湘打量眼跪坐在车板上的杏，扬扬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嗯，到底，到底那规矩改是怎么个法子，觐见要叩首，还是跪地，这些东西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就大概跟我说说吧。”

　　杏先头还是多少有些惊异，头仰起直愣愣看着南湘，只越听头越低，脸色越平静，慢慢扬起一张小小的笑脸，略思量了一番，语气有些犹豫，“其实、其实王女，这大礼按理说您是不用行的，先皇陛下曾是免您所有——”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南湘打断她带些犹疑的话语，已然带笑。

　　硬生生的一顿，杏看着南湘的眼睛突然泛起水光，盈盈中杏声音有些哽咽，“您是王女，规矩自然和其他人不同，官员们要跪倒嵇首，您是不一样的，既然您想通了，那咱就按规矩来，您先要举手齐眉，单膝跪下，手放于两旁，这是其一。等躬身行礼之后，您再直起上身，手复齐眉，单膝起时，手便放下，这两步完了便是行了大礼。您说的叩首，这是官员们的嵇首礼，才不是您应该做，王女，杏说句不知天的话，这世上还没有哪个活着的人能让您嵇首以待！”

　　南湘见话说到后面杏似乎已经是有些愤愤之意，虽说这话的确是过了头，可还是忍不住朝她笑笑，责怪的瞪她两眼，便接着问，“那凤后呢？礼数也是相同的？”

　　“凤后娘娘当然礼数不同，可王女也是主子，所以不宜行大礼，您只需要举手齐眉，微微的作揖，举手齐胸微微鞠躬就成。”

　　“也不是很麻烦。”南湘暗自嘀咕着，不知道比那三跪九叩好了多少，见杏仍是跪着姿势别扭不舒服，便让她上榻一起坐着，反正也看不见——

　　“王女现在要守礼，杏也守礼。”杏神色自如，瞧着南湘笑盈盈，又几分坚定意味，“王女今天的举动也真是让杏惶恐。”南湘不答，只瞅着杏轻轻微笑，停了停，只见着杏笑得欣慰又有几分遗憾，“王女这样，也好。”

　　王爷今天的举动，看似小，其实却往后退了一大步，分出了上下，君臣，分出了主仆，高低，更是说清楚了自己心思，看样子虽是折损了几分威风，可是以退为进，料是那位陛下也没办法再挑什么瑕疵了吧——

　　这番举动，想以前的王女执拗心思，决计是不会做的。虽然仍是遗憾，可只要王女想通了，无论怎样那都是好。

　　都好。

　　杏直直看着南湘，眼里几分光几分暗，末了却是一抹笑容挂在唇边，只瞅着南湘轻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