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时空中之寻欢》浅晗兮袭

32、烟蓑玉笠，月榜风帆

　　上马。行车。

　　见城墙。入宫门。

　　骑列白马，进宫上殿。

　　静日玉蒙尘，幽显对寒暄。

　　马蹄声声扬土，深宫许许藏心。

　　熏风袅袅生殿阁，皓月朗朗照楼台。

　　鸟翼长随凤兮洵众禽长，狐威不假虎也真百兽尊。

　　缓抚琴弦像流莺而并语喧，斜排筝柱类过雁之相挨鸣。

　　好吧，就这样吧——这上面排得满满当当的一堆既不对仗又不上口的句子，皆是再次罚站时南湘头脑昏昏沉沉一时发愣凭空想出来的结语。

　　其实真真的是哀怨——明明是足够恭谦了，足够注意礼数了，足够注意行事举止了——那为什么还是要被罚呢？南湘欲哭无泪。

　　按着规矩，绕路而来，顺顺利利进了宫。

　　之后，照样是举止得体容貌秀丽身长玉立楚楚动人的宫侍们领着进了正殿，那记忆深刻的昏暗走廊还是同一模一样——走一步，亮一盏灯，再走一步，再亮一盏，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有人掀起珠帘子，赫然是女皇那张白皙得如同未被阳光润泽过的脸，换句不太雅却异常准确的俗话说来就是，冷脸死板着挺着一双死鱼眼，哈。

　　这次南湘一踏入正殿便先认认真真服服帖帖毫无怨言的举手齐眉单膝跪下，手顺势放于身子两旁，好像有一抽气声响起，在这安静异常的殿阁里倒显得有些失真，仿佛是错觉。

　　小小一个呼吸顿了顿，南湘才朗声说道，“皇妹碧水南湘，参见陛下，陛下圣安。”躬身行礼完毕南湘再直起上身，又安安静静低眉顺眼服服帖帖地站了起来，然后就一直站到现在。

　　一直站到现在，哈。

　　如果有块表戴在手上就好了，南湘漫无边际地想着，有块表看看时辰默默数着流逝的时间算算站了多久争取破了上次的记录也是好的——阳光依旧灿灿，从窗纱帘子的缝隙间点点漏下来，碎金子一样，正发愣着，又是那抹声音，极突然地响彻大殿内外，其实话语是极轻，“皇妹果然进益了。”

　　进益？汗——

　　每次都是这句话——这所谓的进益——莫非说得是好吃懒做浑水摸鱼抽空偷懒的技艺越见精湛么？

　　南湘有些汗颜轻轻一颔首，头垂下，谦恭而顺从。

　　“倒是皇妹的性子越见谦和，逐日看去也是出挑得集天地精华汇苍穹广博——”女帝语气波澜不兴，好像这番褒扬都只是客套寒暄，甚至不带一点热力和情绪，“——就不像以前那般，只凭着几点小聪明便自以为是起来，聪明都露在外面，心思也实在浮躁变得贪心起来，倒忘了什么是礼数什么是该有的教养，呵——孤倒是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这番难得的举动，实在是不能不让人高兴的事。”

　　一句莫名其妙不见头尾的话语甩了出来，能算是对刚才自己举动的赞扬么，只见那女帝头也不抬，眼神依旧冷凝如冰，话语又好似难得的温抚虽是裹着几分暗暗的指责，也是径直说着不理不睬。

　　难得听见这种虽然难听，可还算是类似褒扬的话语，南湘却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暗自琢磨着也只有恭谨的回道，“蒙殿下垂爱，皇妹实在是担当不住。不过只是随着年岁增长，越加觉得那当初的莽撞也该收敛着了。”

　　听到南湘回答，女帝也不见欢喜，只眉头微蹙，唇边却是一个淡笑，除了一句赐坐之外再没说些什么，又像上次一般埋首于桌上的一叠叠的奏折批示下来，南湘无事可做索性低下头去，埋头暗自掂量着女皇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语。

　　好像是善意。出乎意料的善意。

　　虽然依旧有着不满和敌意，可比起原先那针锋芒芒的敌意以及厌恶来说，这次仿佛含蓄了些。不满和成见被包裹在看似褒扬的话语中，这对自己算是一点点进步吧——除了几丝意外，倒也还真是淡淡的，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虽然不清楚女帝态度怎么会来个急转，可能是因为自己主动下位的举动给了她几分明示，引得她龙心大悦，还是其他些什么，总之这种讳暗模糊的转变，虽是仍然有些尖锐可对处境尴尬的自己来说，也是好事。

　　于后便再没说些什么，直到女皇让自己退下时才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语砸了过来：

　　“皇妹大病初愈，身子看是大好，也不宜多耗神就先退下吧——可孤很是不知，这人身子好了那心病是不是也会跟着好，孤实在是，在意呢——”

　　南湘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女皇轻轻一扣桌子，不知从那个角落冒出来的，一听闻这声响，便突然闪出一个素衣打扮的宫侍垂手听命。女皇声线凌冽，以微微凌驾于空气上端的声音低声吩咐着。

　　“将那盒北国进贡的药材拿出来，赏给端木王女。”

　　又是一愣。等叩谢女皇赏赐之后便被领出殿来。外面金水一般的阳光扑头盖脸，留下南湘捧着那金镶双星的漆木盒子站在阳光之下，那掂在手里沉甸甸，异常的有分量。

　　轻轻扬起一个模糊的笑容，沐浴于一片阳光之下，笑容却慢慢变了味道，南湘看着那漆木盒子的眼光慢慢变得漫无目的，自语般的低喃着，“既然不喜欢，那你为什么又会被送来呢，呵——”

　　“参见王女，恭请王女万安。”正暗自嘀咕着不妨有股莫名的清凉声音从耳边传来，南湘脸也不抬只轻稍稍扬首，又听得那声音继续说道，“端木王女，凤后娘娘还请王爷移驾。”

　　来人声音清凉儒雅，却隐隐透着几许熟悉的味道，这种像是极柔软的轻薄声响，真的是非常的像……可那人怎么可能去做这种唤人的使唤角色呢。

　　南湘刚想抬头仔细瞅瞅来人，那宫侍却又转过身去向前领着路，背影挺拔如竹。

　　跟着那宫侍步步向前，道路宽阔，绕过游廊墙角，顺着大道向前走入内宫。通体白透的宫墙映着阳光之下奕奕生辉，路面比自己那府还要宽阔，只不见多少人影。各宫各殿门户紧闭，不透春色，即使有着几个宫侍在外急行，也是脚下点尘不沾般飞快行走着，见着南湘便躬身行礼后又继续前行。雪白的壁不沾淤泥，更显得空旷，南湘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词来——清寂。

　　仔细想来又有些好笑，这明明是皇权的顶峰，集权的最高点，王的所在，是万人仰望垂涎闪耀着金光的神圣，任何美好的词藻都能形容，唯独这清寂而字倒显得怪异了些——南湘呼吸受阻般不自觉地顿了顿，旁边那宫侍立马敏锐地望过来，南湘莫名其妙地和他对视一番，不想却落入一双清辉奕奕的眼眸之中，啊哈，果然——南湘抬抬眉毛，正想说些什么，又见他淡淡地收回眼光，脚下步伐却停了下来：

　　“王女莫不是又忘了，倒现在还没认出来么。”

　　“国风公子。”扬起的眉，南湘轻轻一笑眉眼俱开，“真是好久不见了。”

　　国风面色柔缓雅致，原本有些暗的脸色微微缓了些，唇角依旧抿得极紧，温润的眼眸却有些不允的光芒闪闪烁烁，“确实。这日子过得太久，连累王女又忘了一次。”

　　黑、黑线呐——

　　南湘额头爬过三条黑线，却有些啼笑皆非说不出啥话来，本来看他这样子也应该是个活脱脱的大家公子养在深闺读书写字修身养性养养脾气，这脾气应该是好好的，瞧他模样身板气质动作横看竖看不管怎么看都应该像块泡在水里的玉石子儿那般的温润和善，可这莫名其妙的一见着自己就冒刻薄话的性子，还真是、真是让人忍不住满头黑线——

　　啼笑皆非，黑线点点，说不出的奇怪好笑郁闷。

　　可除此之外，为什么在自嘲之余，这颗心会因为他的问话而轻颤，而心悸，而难过，而觉得心疼？心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渐渐翻滚起来,南湘望着国风的眼眸慢慢复杂起来。

　　她的心因为他的话而微微酸涩的缩起，好似不是她自己的意愿一般，以凌驾于自己灵魂的高度，仿佛是那原来的王爷为离去的魂，在难过，难过，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