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尔的早晨》方菁菁

30、第三十章

　　两个人坐在高登上喝着杯子里的液体，相对无语，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子爵作出了让步。

　　“谢谢你的这杯酒，托马斯。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和我说话了呢！对于咱们重拾友谊我感到非常高兴。”

　　托马斯看了一眼子爵，便马上将视线转移到牌桌上的同伴身上，他显得没有子爵那么开心，倒像是有些迫不得已，“别那么自以为是的认为咱们还是朋友，路易斯！这辈子咱们注定做不成朋友的。”他摇了摇手中的酒杯，显得漫不经心，“我只不过是为了答谢你刚才让我赢了不少钞票而已，请你喝杯酒绰绰有余。”

　　这话显然让子爵感觉别扭和失望，说实话，在他认识的年轻人里，还只有托马斯交往的时间最长，也最为交心，他为失去这个朋友而感到遗憾。

　　此刻两人都感觉气氛有些尴尬，重新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又过了一会，子爵发现托马斯放下了酒杯，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他有些期待托马斯能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终于，在无数次心理斗争的交战下，托马斯终于下定决心继续开口。

　　“那封信怎么样了？你从米兰达手里弄回来了吗？”

　　子爵摇了摇头，显得情绪利落，“不，没有！也许这辈子都没可能弄回来。”

　　这个回答显然不是托马斯期望的答案，他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从他双手握拳的架势来看，子爵怀疑自己下一秒会被揍一顿也说不定。不过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托马斯压根都没想对他动武。

　　“路易斯，你明白的，只要那封信在米兰达那，你就别想过一天安稳日子。你必须把信从她那弄回来，那是你唯一的活路。”

　　子爵看了托马斯好一会，他有些怀疑米兰达是不是又找上托马斯，让他充当卑鄙的说客。他把他的想法直接表达了出来，

　　“是不是米兰达又来找过你”

　　“不，当然没有，这怎么可能，对她来说我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托马斯耸了耸肩，这倒是句实话。他侧过身，面朝子爵，“她对我没有丝毫兴趣，巴不得不再见我，但你，路易斯，你是不同的。对她来说你意义非凡，她想要你，并且这念头从没断过，这点你不能否认。咱们大家都明白为什么出了那么大的事，她手里还有证据，不是急着把你送进监狱，而是想要和你重修旧好，这很明显。”

　　子爵对此报以沉默，他当然清楚米兰达心里怎么想的，从那次会面后他更加确信这女人爱他爱得发了狂，他并不介意自己被哪个女人疯狂的爱慕，这对男人来说应该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只不过对象是米兰达，她太过危险，也变得更为强势，他已经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像以前那样掌控这女人的一切行动，他不想为个疯女人打破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和纯洁的爱情，那是他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的，他不能随随便便就轻易涉险。

　　“我和她见过面了，就在几天前，我得说那次会面相当糟糕，我甚至不想回忆。托马斯，你是对的，如果我想和过去彻底画上句号，那么，我就必须远离这个女人。我感谢你的忠告，托马斯，相信我，我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你。”

　　“不！路易斯，我得说我的忠告并不正确，我改变想法了，至少这种改变对目前你的情势更为有利！”

　　子爵看着托马斯一言不发，他的眼神透漏出他的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托马斯会推翻之前的想法。

　　“我知道这让你产生了疑惑，我之前确实相信如果不再和米兰达继续纠缠，那么你的处境会安全得多。不过，根据目前米兰达对你的态度和做法来说，想要撇清和她的一切关联，似乎不太可能。她仍然深陷在对你的爱慕之中，甚至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即便她重新结了婚，有了更高的地位和财富，你仍然是她最为渴望得到的人，这点从未改变过。”托马斯说话的态度相当认真，显然他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毫不在意子爵这个昔日朋友的处境。

　　子爵无奈的仰头朝头顶的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是的，正如你说的那样，这是让我感到害怕的原因。是的，托马斯，现在的米兰达有着更多的权势能做她想做的一切，如果她想要毁掉我，那么易如反掌。”

　　托马斯伸出手抓住了子爵的胳膊，他的力气有些过大了，显然他的情绪也并不平静，“得不到就毁掉，你想让她这样做吗？路易斯？打起精神来，别让我觉得对此你无能为力，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你得重拾你的自信，征服她！再一次彻底的让她听命于你，只有这样你才有一线生机。”

　　“你让我再次接近那个疯子？让她发了狂的热情把我烧死？托马斯！我没想到你提出这么疯狂的建议，看来你是真的巴不得我早下地狱。我原本以为这是你我重新修复裂痕的契机，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抱歉！托马斯！我得走了，感谢你的酒！”子爵从高登上跳了下来，准备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房间，可他的手臂被托马斯死死的揪住，力气大到差点把他的胳膊给拧断。

　　“我不能让你就这么回去，你该知道我说的是唯一能够把你从深渊里救出来的方法。想想看！路易斯，如果你试着重新取悦她，用你黄鹂般的巧舌安抚她曾经受过重创的心，我想不用多久她会重新投入你的怀抱，她压根就不在乎她那老得掉渣的丈夫，那老东西没法和你比，你得好好利用你的优势，征服她、俘虏她。你比我更了解女人，你说过的，只要让女人感受到火般的爱恋，她们宁愿付出一切，哪怕以生命作为代价。只有这样做你才能弄到那封信，这是关键，有付出才有回报，你只需做些表面文章讨她欢心，至于你是否真的爱她，那无关紧要，你要知道，这完全是为了得到那封能把你拉进地狱的催命信。”

　　看着托马斯急剧起伏的胸脯，子爵能够感受到他其实还是在乎自己的，“他是真的在为我担心。”子爵在心里暗想到，他对托马斯的关心感到非常感动，他重新坐回到了高登上，“抱歉，托马斯！我不该误会你的，我向你道歉！”

　　托马斯抬手挥了挥，显然他并没有对子爵刚才言语上的冒犯而感到生气。

　　子爵感激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还是以前的话，也许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这确实是我弄回那封信的最好办法。但……，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的生活整个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因为……，这么说吧，我遇到了个让我非常珍视的姑娘，她非常纯洁、善良，和她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舒心快乐的时光。我想要和她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我得说，我恋爱了，发自内心的爱着那个姑娘，我想和她一起生活，我会向她求婚，我想要她成为我的妻子，我想这是我真正想过的幸福生活，就像你和基迪一样。所以，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建议，那么就表示我对她的背叛，对我和她爱情的背叛，我不想失去她，那会比让我去死还难过。”

　　托马斯静静的看着子爵，头一回看到子爵身上全无伪装，他的神情那么真挚和虔诚，这是完全不同与之前他所认识的男子。他稍微朝子爵的方向靠近了些，揽着他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这是值得庆贺的时刻，我很高兴见证了又一个浪子回头的事实。”托马斯笑了起来，似乎已经完全放下了之前横跨在两人间的鸿沟，恢复了以往的友谊。

　　子爵也笑了，每当他想到安妮丝的时候，他的心情总会变得轻松起来，那是他排开阻力获得力量的源泉。此时，紧张的气氛开始缓和，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轻松的微笑，不过这种轻松的气氛相当短暂，在托马斯把话题重新引回到米兰达身上时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这正是症结所在，你想要维护你的幸福，但米兰达手里掌握着打破你幸福的筹码，你必须不计任何代价扭转这种局面。路易斯，如果你不这样做，你将离你想要的幸福生活越来越远，你永远不可能像我和基迪那样过着温馨平静的家庭生活。好好想想，如果那封信被你心爱的姑娘看到后，她还会和你结婚吗？你们还会有两三个可爱的孩子吗？不！这些你永远不会拥有，没有人会想要和个杀人犯生活在一起，虽然你并未杀死任何人，但不可否认，你那样做了。”

　　正如托马斯说的，如果安妮丝知道子爵曾经双手染血，那么他们的关系注定将会终结，一想到这里，子爵便感到痛苦万分，他深爱着安妮丝，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想要得到的。

　　“或许我真该考虑托马斯的建议，这是唯一能从米兰达手里弄回那封该死的信的方法。为了安妮丝，或许这法子值得一试。”子爵在心里暗自思索着，他开始有些动摇。

　　托马斯从子爵快速转换的表情里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同时也没有错过子爵眉头展开的那个瞬间，他知道自己的话产生了一定的效果，他必须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让子爵痛下决心，他不能眼看着子爵走向毁灭而冷眼旁观。从内心来说，他还是相当在意子爵的，他们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成为了朋友，他们一同成长，虽然曾经共同经历的大多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荒唐事，但这么多年累积的情感却是极为深厚。

　　“路易斯，别再犹豫了，其实你也觉得我说的很对，不是吗？虚情假意的调情、甜言蜜语的哄骗这对你一点都不难，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也看出来你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那个让你丢了心的姑娘促使你改变了轻浮放荡的做派，你决定不再游戏人生，这是个非常棒的开始，别让那封该死的信毁了你新的人生，没人会认为你为捍卫幸福所要做的行为是卑鄙可耻的，连上帝都希望他的子民获得幸福。”

　　子爵盯着不远处玩牌的众人看了好一会，忽然他猛地转身抓起吧台上的酒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抬手朝托马斯肩膀上大力的拍了两下，脸上终于显露出往日的自信笑容：“我得为捍卫幸福而战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