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尔的早晨》方菁菁

29、第二十九章

　　当子爵欣赏完博物馆里精美的各式藏品回到下榻的小旅馆时，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他很快便消灭了房间里仍放在桌子上没动的早餐，还另外让厨房给他加了份熏火腿和青豆肉汤。

　　从饮食习惯来说子爵对肉类食物摄取得很少，他确信老子爵的死很大程度上源自于过度摄取肉类而产生的肥胖，他仍记得那个可怜的老家伙临死前的摸样，就像是被丢弃在床榻上的一大堆白花花的肥肉山，当他伸出手抚摸儿子的头顶时，从手臂上耷拉下来的多余脂肪垂在子爵的头顶，让他觉得像是压了块石头般的沉重，这种重量让他不得不将头埋在放在床沿的手臂里以减轻负重感，但在旁人看来却像是子爵因为过度悲伤而掩面哭泣，只有上帝才知道年轻的子爵对
　　于父亲的离世感到多么快乐。

　　此刻子爵正盯着碗里的肉汤发愣，他不太确定是否应该把这碗肉汤纳入腹中，今天摄入的肉类已经严重超量了，可从胃部传来的轻微蠕动表示需求量仍然不够，对此他表示出了妥协决定顺应来自身体内部的需求，当他终于将汤一饮而尽，按摩着吃撑的胃部后他感到十分满足。

　　“不知道我亲爱的小安妮丝现在在做什么？”子爵嘴里嘟囔着，要是此刻能听到安妮丝在身边弹那首《月光》那么就更加完美了。他感到万份想念待在白利屯悠闲惬意的时光，那算得上是他二十三年来度过的最为美好的日子。他喜欢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让安妮丝挽着胳膊并肩在达斯湖优美祥和的风景里漫步，更喜欢看到安妮丝带着羞怯微笑泛红的脸蛋,一切都是那么的甜美，让人难以忘怀，当然如果没有米兰达这个蛇蝎毒妇存在的话那就更加完美了。

　　“还有四天就到星期四了，该死的，日子过得太快了。”子爵心里暗想着，在没得到亨利收集到的资料前，他始终不能平静的对待即将到来的周四之约，他甚至压根没有想过自己那天会不会去，“托马斯说得对，和那女人继续纠缠没什么好处。我得及早摆脱她的威胁，如果周三亨利不能弄到对我有利的信息，我将被她牵着鼻子走。”对此子爵有些愤愤不平，从来都是他威胁别人，而如今却让个早就该消失的女人抓住了把柄，这怎么看都让人感觉不痛快。

　　“我得出去转转或者喝两杯什么的，要不然呆在这个房间里我会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我可不想在这狭小的斗室里把自己逼疯。”子爵穿上外套朝门外走去。

　　他在罗素大街的一栋三层建筑前下了马车，大门外的招牌上刻着一个铜制烟斗标志，那是他以前常去的专供男士聚会的沙龙，他上了台阶拉响了门铃。

　　负责接待的服务生把他带进一楼的偏庭，房间靠近门口的地方隔出了个半弧形的吧台，壁柜的酒格里摆放着英国本地和从国外进口各种红酒、威士忌、香饼以及其他酒类品种。房间的其他角落分散摆了几张玩扑克的牌桌，以供娱乐使用，此时来着外派的人还不太多，只有一张牌桌正在使用，几乎所有的顾客都围在那玩牌或者观看，他们七嘴八舌的评论着刚刚结束的那场牌局，显然有人的牌技受到了质疑。

　　“威廉姆，你刚才打的真是烂透了，我再没看过比你更烂的出牌了，你竟然连压牌都不会，真是个白痴。”说话的人话语有些犀利，丝毫没在众人面前为朋友保留丝毫的颜面。

　　收到奚落的人对此非常不满，他站起身来拽着奚落自己的那个家伙的胳膊，把他拖到自己的位置上强摁下去，“贾思铂，如果你的牌技有你嘴上说的那么好的话，我倒是愿意让出个位置让你好好显摆显摆，不过我想你的口袋不会答应我的这番好意，它显得有些沧瘪，大伙说是不是”这话引得围观者一阵起哄，场面显得更为嘈杂混乱了。

　　子爵坐在吧台前的高椅上喝着法国产的‘莫桑斯克’波尔加红酒，饶有兴趣的看着呱噪的那群人，想起自己也曾过着这样可笑的人生，不禁嘲笑起那段不堪的日子，虽然他并不想惹人注意而且笑的声音很轻，但仍然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瞧瞧！我看到谁啦？路易斯，我还以为你这家伙死在国外了呢，没想到还能在这遇到你！”说话的正是刚才奚落同伴兜里空空贾思铂，他过度兴奋的高音惹得更多的人朝子爵的方向看去。

　　虽然并不乐意与旧日胡混的朋友再搭上边，但子爵仍然朝那伙人点了点头示意，不过他并不想走过去和他们一起寒暄，因为在那伙人里他看到了托马斯，从托马斯皱起的眉头和紧闭成一条直线的嘴唇来看，托马斯并不想子爵加入他们。

　　但其他人并不和托马斯抱有同样的想法，“怎么样？你也过来玩两把？”不等子爵做出回绝，贾思铂便和其他几个年轻人拥上来热情的拥抱了子爵，生拉硬拽的把他拉到了牌桌前摁到了椅子里，这下子爵必须和不想看到自己托马斯面对面的坐着了。

　　“二十一点还是投机？别和我说你离开得太久了都不记得怎么玩了！”贾思铂仍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丝毫没有看出子爵满脸的不情愿。

　　“当然不会，玩牌可是锻炼脑部思维的最佳方式。既然和许久不见的朋友们一起，还是选择更具娱乐性和刺激的玩法，二十一点吧！怎么样？”子爵将心中的不满深埋起来，态度显得非常亲和，这也是大部分人喜欢他的原因。

　　对面的托马斯对此发出了轻微的‘哼呲’声！他是这群人里最早结识子爵的人，还曾一同共事过，对子爵的伪善在了解不过了，虽然他脸上带着明显的讽刺微笑，但仍然同意了子爵的提议，当然这着实让子爵有些意外。

　　子爵的牌技相当高明，他假装自己手气不好巧妙地打出牌友需要的牌面让对方赢牌，而没让人看出来，这种博君一笑的做法相当讨巧，托马斯因此进帐不少。玩了两把后，子爵便客气的推脱自己今晚实在手气不佳不适合在牌桌上久占位置，他本想在一边看会牌便悄悄离开，没想到托马斯竟然也找了个借口同他一起离桌，并邀他到吧台喝上一杯，这是个难得的邀请，子爵不想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