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尔的早晨》方菁菁

26、第二十六章

　　对此伊兰迪并不介意，她向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把贴在脸颊上的碎发重新拢到耳后，看着不远处的‘绿荫’说：“老头（伊兰迪偶尔也会叫斯科特先生爸爸之外的称呼，老头就是其中之一）确实认为你作为这的主人太过年轻了。”

　　听到这，安妮丝的眼睛飞快的转了一圈：“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不！安妮丝！你得听我把话说完。”伊兰迪的表情有些严肃，安妮丝耸了耸肩膀决定顺从朋友的主张。

　　伊兰迪继续说道：“我想布兰登先生一定没有和你说过他接手之前这个农场的情况和当时的持有人。”她摇了摇头，很显然对她将要谈到的内容并不存在好感，“这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回忆。不过在那个女孩来这最初的那段时间，事情并不像后来发展的那么糟糕。她相当年轻，可能和你同岁或者稍微大那么一点点，是个活泼、话多、一刻也闲不住的贵族小姐，农场是她收到的生日礼物，这也成为她未来嫁妆的一部分。我说不上来是什么促使她离开伦敦，来到这，反正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伊兰迪被自己的话逗乐了，她坐在围栏上的身体随着笑声产生了轻微的浮动。

　　“刚来的时候，她的态度也还和善，和遇到的每一个人打招呼，也曾在我爸的陪同下视察了波利斯隶属她名下的大部分产业。但装出来的喜欢和热情并不能使她对波利斯产生更为持久的爱，很快的，她开始抱怨这的一切：没有舞会、没有贵族身份的邻居到访、她听不到歌剧院上演的精彩歌剧，这的每一天都让她觉得俗不可耐。她开始变得尖锐刻薄，我可怜的牙缝和孩子们顽皮的嬉闹或者其他什么都成了她讥讽的对象，最开始我们以为那只是她心情不太好而已，我们原谅了她，我爸甚至为她连夜雕了一尊木制人像送给她，我妈还每天变着法的更换菜色只为让她更加满意。可一切都是徒劳，她肤浅的喜好最终战胜了这里老土的一切，她决定卖掉她的噩梦，非常迅速的卖掉了在我们看来非常珍贵用生命来爱的土地和农庄，同时也摆脱了我们这些在她看来脏兮兮、野蛮的、粗鲁的农民。我们并不在乎她的行为有多卑劣，我们只希望她能用心爱着这片土地，可她没做到，她不仅不爱它，反而厌恶至极，这伤了我们的心。”伊兰迪从围栏上跳了下来，走到安妮丝身边：“我想，您现在应该明白为什么我爸对你抱有偏见了吧，不过安妮丝，虽然我爸说话直来直去，也不太会说什么恭维的话，但他人并不坏，他只是担心你会像那个人一样对这的一切新鲜劲过去后，便马上转手，把我们和这的一切像丢马粪般的随手一扔。”

　　虽然伊兰迪最后的形容实在不够文雅，但安妮丝却深刻的了解到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曾经受过的伤害，他们付出了热情和直白的信任，得到的却是奚落和厌恶，这残忍的做法是她永远原谅的。

　　安妮丝从草堆上站起来，面朝眼前的农庄房舍看了许久，她得承认这的生活和她之前十六年来曾生活过的任何一处都大相径庭，虽然不可避免的有些难以适应，却并不会让人产生厌恶。她喜欢一切与大自然接近的事物，这里虽然没有和达斯湖一样美丽的湖泊，却有着大片长着参天大树的森林，每天她都被小鸟们欢快的歌声从梦中唤醒，农妇们提着木桶结伴为奶牛挤奶的样子让她觉得这是神奇的一刻，她想她是喜欢这的，说不定还会越来越喜欢，甚至达到爱上波利斯的程度，她为自己此刻的想法而感到欣慰。

　　伊兰迪静静的站在安妮丝身旁，她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星光一般的闪亮光芒，虽然她并不了解安妮丝心里正想着什么，但能感觉出她并不排斥波利斯显得过于平淡的农场生活；她对这的人们也充满着善意，即便是满身泥污刚从泥浆里爬出来的孩子，她也能微笑着伸手将他们抱起，丝毫也不介意裙子上布满了泥猴们留下的污渍。伊兰迪打从心底里喜欢安妮丝，因为她没有娇纵的贵族小姐脾气，更不会对看不顺眼的事物进行尖酸刻薄的评论，安妮丝总是小心的维护着身边众人的自尊心，她的态度亲和柔顺，她的微笑让人感觉温暖舒心，伊兰迪觉得或许安妮丝对波利斯来说可能不仅仅是昙花一现。

　　安妮丝收回目光，含着柔和的微笑看着一旁的伊兰迪，过了许久才终于开口：“我亲爱的朋友，我不想借由发誓来表明我的决心。‘绿荫’是父亲送给我的礼物，虽然是礼物，但它不是一件小巧可随意放置的玩具，它的意义不仅仅在于玩乐。”她指着面前的景色“看，伊兰迪，告诉我，在我们面前你看到了什么？是的，是一大片充满生机的土地，还有依靠这片土地生存的人们。虽然在父亲买下它五年后我才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但这短短的三周，我每天都能看到努力工作，劳于耕作的人们，他们脸上带着勤劳的汗水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埋怨，因为这就是他们的家，在他们世代居住的这片土地里渗入进去的不仅仅只有咸涩的汗水而已，还有爱，对家的热爱。正如你所说的，伊兰迪，这是你们非常珍贵用生命来爱的土地和农庄，而我，作为这的女主人……”说到着的时候，安妮丝停了下来，她的头稍微朝一侧偏了一点点，“这么说让我有些难为情，我对管理农庄没有任何经验，我不知道能否成为一个让人信服并忠诚效劳的农场主。但！相信我，伊兰迪！我会努力的，我喜欢这，发自内心的喜欢，我原意付出我的真诚和努力和你们一起共同建设，别露出惊讶的表情，我亲爱的朋友，这也是我的家，我的第二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