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衣绣夜行时（旧）》约略无心

2、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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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姬，爱姬……”
　　她惊恐的美眸迅速朝床上望去，透过隐约的烛光依稀见到像一座山似的横卧在床上的人影正不安地挥动着手臂，又喃喃自语了几声，翻个身又睡着了。
　　松了口气的她继续卷起那一列摊在桌上的竹简，被覆盖在底下的一张薄薄的丝帛渐渐显山露水。明灭的烛光下，那白帛黑字沉甸甸压在她的纤手上。
　　夜深了，东风更加的凶恶，空气中传来阿房宫绝望的号声。她缩了缩香肩，冰冷的双手互搓了几下，才又拿起了那白帛。
　　“爱姬，范增那老匹夫实是为夫的心头大犯，请图之！你若立此大功，日后为夫若能称帝，必将封你为后，刘邦亲笔！”
　　他用笔的风格倒是一如既往的简洁有力，可如今却已扬不起她任何激慕之心了。
　　立她为后？一个陪媵亦能立后？细细玩味着这几个字使她的嘴角卷起一丝讥诮的微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她倒想看看吕雉的脸上是不是还能流露出那种倨傲而忍耐的笑容，还能不能说出那些阴冷而又平淡的话？
　　“汉王基业未定，前途未卜，只好委屈妹妹了！”
　　委屈？一个顶撞了正妻的陪媵没有被赐予“黥颜”，她便应该感恩戴德了。
　　一只冷冰冰的手伸了过来拉住她的手，她咬牙忍住了一个冷颤。
　　“妹妹倾国倾城，天香国色，这世人那个男人能不爱怜呢？项籍也不过是一介莽夫而已。去了那边，妹妹亦可以峰火戏诸候了。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界时汉王成事还得多多仰仗妹妹你……。”
　　“汉王……。”
　　“妹妹放心，汉王听说此事，亦觉得我这主意出的是两全其美，即不负妹妹你花容月貌，亦成全了我们两个的夫妻恩义。”
　　他们的夫妻恩义？好你一个汉王！好你一个刘邦！
　　“请汉王与夫人放心！”而她再无什么不放心的了。
　　微微施福，她后退一步跨出那高高的木槛。
　　当初只道是再也过不去的槛，如今却已然记不清颜色了。
　　“爱姬，爱姬……。”一声高，一声低含浑不清。
　　不知不觉中她的嘴角已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起身的同时顺手点燃了那张丝帛。
　　“大王！”她俯身轻柔地抚了一下那张浓眉阔口酒气熏天的威脸，低低试唤了一声，回答她的是一阵唾液飞贱啧啧不满的梦酣声。
　　“项郎，项郎！”
　　“嗯……”
　　“哎……。”纤臂被人大力一扯，她站立不稳就这样跌倒到他的怀里。“项郎……。”，停顿了一会儿，那时断时续酣声又从头顶上响起。才艰难地才能从他怀中仰起螓首，露出张小脸透了口气。
　　那是一张不算绝色的俏脸，细淡的蛾眉轻笼着亮晶晶的黑眸，时不时翘起的嘴角印衬着二排白溜溜的贝齿，嫩滑细圆的耳垂坠着二粒小珍珠。此刻那二粒小珍珠正轻轻闪闪摇晃着。
　　她努力撑起双臂以免再度被挤压，毡子已经被那双不安份的长腿踹的不知所踪。就是这么个鲁莽的男人，却赐给她安身立命的世上人家。
　　那一年，她衣裳褴褛被安置在一堆堆死尸丛中，她跌跌撞撞挣扎着跨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有时滑倒时正对上一双双圆睁的不甘的双眼。她尖叫着，哭泣着向前爬行，却怎么也躲不开像毒蛇般令人恶心作呕的断臂残腿……，就是她以为永远逃不离这地狱时，他出现了。风卷残云般的奔来，只抬起她的下巴瞧了瞧，便一把将她抛到他的战马上。
　　“无知匹夫，安敢逆我，给我杀，杀，杀……。”
　　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是从头到脚的冷彻！
　　“爱姬……。”困惑的声音。
　　“大王你醒了，妾帮你端醒酒汤去。”纤腰却被人死死地扣住了。“大王？”
　　“你冷吗？手为什么这么冷凉？毡子呢？”他一骨碌坐起身来，毛手毛脚拍着她的手，不悦地瞪圆了重瞳子，像有仇似的盯着落在地上的毛毡。
　　“大王，……。”她挣扎着想脱离他手臂的控制范围，“让妾去端来……。”
　　“我不喝什么醒酒汤……？”他气呼呼地喝断她。
　　“大王……。”她含笑轻拍他的肩膀。
　　他一动不动，仍是撑着一张怒脸狠狠地盯着她。
　　“大王，是妾大意了，以后不敢了！”她轻咬朱唇，似有一口的笑意藏在惶恐地愧色下。
　　“哼！”他终于放松了手臂。
　　待到他一口饮尽时，她已将毛毡拾起辅好，一对漆木枕头端端正正地并排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