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衣绣夜行时（旧）》约略无心

1、大火

　　1、

　　远远的一阵急促沉重脚步声正摧枯拉朽的穿墙而来，三五成群的鸟雀被惊起从枝中飞起，杏花瓣被扑落了一地，有几瓣恰飘到了她的眼前。

　　“爱姬，爱姬……。”

　　她只觉得头顶一阵轰隆隆的回响，只来得及覆手摊开一排竹简，身子已经被人卷入健硕的胸膛中。

　　“爱姬，我已经杀了子婴那个小人了。”他仰天哈哈大笑，“从今往后，看谁还敢与我争锋！”

　　她长长暗叹了一口气。

　　“走，爱姬，跟我来！”他不容分说搂着她向外奔去，出了黑色大门，他环顾四周不见自己的战马，立即铜眼圆睁，大喝一声：“我的骓呢？”

　　门口站立的小兵面如黄土，腿一软，磕头如捣蒜，颤微微的回答：“回禀大王，大王的宝马实在神，神勇无比，小人们去牵时费尽力气，也……。”

　　“一群废物，……。”

　　一阵响亮的马鸣声打断了他的暴怒，闻到自己爱马的鸣叫，他怒色稍霁，放眼望去，只见一匹大约六尺高，通身油黑发亮的俊马朝他奔驰而来，后来跟随着一群气喘吁吁，大呼小叫的

　　身穿骑服的士兵。

　　她只觉得一团黑影朝他们撞击而来，耳边还夹着刺耳的风声，不觉地闭紧了双眼，倏然天地间，像断石裂金般的传来一阵长啸，而后又是一阵马鸣声杂夹着一片惊呼声，待她睁眼时却只看到烟尘滚滚中那战马从半空中放下前蹄，低首顺耳地任他抚拍。

　　“大王，大王。”从跌倒在一起来互相撞碰的兵将们中，首先爬起来的那个人看似他们这一队的小头目。

　　“闭嘴……”他回身怒斥，却看到他们一团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畏畏缩缩，小心翼翼地远离爱骓腿程之外时，忍不住又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

　　“走，爱姬！”

　　她还没怎么反应，就被他一把拎上了马背，他自己也一跃而上，朝兵将们挥一挥走：“你们也跟我去看热闹去！”后一群人浩浩荡荡朝阿房宫奔去。

　　秦王的阿房宫世上人家中有谁不曾听过它的壮观宏伟，可亲眼目睹时却又不另一翻震憾的景象，飞蟾上的雕龙引颈翘首似要飞入云端而去。他拍马沿四周驰骋半盏灯的功夫才又回到了大门，随即右臂向前一挥，大声命令道：“点火！”

　　她惊诧地扬了扬眉。

　　“大王？”

　　他倏地沉下脸来。

　　他的命令不容置疑！

　　“大王，请息怒！”一人越众而出。

　　他的双瞳子闪在此人身上蕴藏着危险阴暗的光。

　　“大王，请息怒，恕属下直言。”来人整整了衣冠，躬身作揖，轻声言道：“大王英武盖世，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今推翻暴秦，正当顺应民心，取而代之时，如今为何却要火烧啊房宫？”

　　项籍不耐地簇起二道眉峰，指着阿房宫怒道：“秦建啊房宫，那是劳财伤民，我今日烧它正是痛哉快哉，你是那个小人，敢胆不从？”

　　“大王差噫，秦建阿房宫固劳民伤财，可大王烧它亦是劳民伤财，不如留着它待于大王登基之时，成大王威名，留千古基业，岂不两全其美？”

　　“哈哈，我若登基，必回楚地，又岂会在咸阳登基，无知小儿不懂也。”

　　她纤手轻颤，柳眉微蹙。

　　“大王差矣，关中之地阻山河四塞，函谷关阻东，武关阻南，散关阻西，萧关阻北，土地肥饶，大王若定都咸阳可成万年基业。”来人依旧躬身谦答。

　　“胡说，我来楚国人，做下如此大业定当回归楚国，方对得起支持且对我翘首以盼的的江东父。”

　　“不然，不然，楚人只愿大王你成就万世基业，定都咸阳帝业可成。”

　　“休得再胡说，若再啰嗦，定杀不饶！”项籍被他一而再说的心头怒气顿起，一声断喝：“人若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万世基业有何用处？”

　　“暴秦无道，天怒民怨，大王遂起兵于野，攻不无克，战无不胜短短三年而亡秦，此功绩横绝古今，天下英雄莫敢仰视，小人本以为从此以后百姓有望，天下安定，谁知……。”来人顿了顿，躬身起而背玉立，垂下双手，目光炯炯直视须发根根倒立眦眼欲裂的项籍，朗朗再言：“谁知大王目光短浅，昨杀秦王子婴已犯下背盟之错，今又烧阿房宫欲搬师回楚，为一已颜面不顾万里江山，其形若一念孺之妇人……。

　　“住口！”

　　一只猿臂横扫过来，生生将他腾空抓起，然后在空中一个大翻转后“卟”地一声摔倒在地上。来人晕头转向的挣扎的站了起来，却又被一群围上来的士兵按回到地面。脸被紧紧贴压在脏脏地泥土上，他却呲牙裂嘴轻轻笑了起来：“人皆言楚人沐猴而冠耳，今见大王，果然如是也，大王功业不可惜，只便宜了刘邦……。”

　　“爱姬，闭上双眼！”

　　她明眸尚未垂下，已听到一声巨响，回音震着她青丝飘浮。

　　铿！

　　这是丈八长戟划破长空的裂石声响，随后就听到一声撕肉碎骨的惨叫声，伴随着水流四溅的彻骨寒音。
　　“给我烹了他！谁再敢胡说八道，形如此下场，点——火！”
　　“大王说，点火！”
　　“点——火！”
　　“点————火！”
　　在向外迅速一层层荡漾开来的力撕力竭的叫声中，霎时就已经火光冲天并时不时传来爆响声。大火在烧了足足三个月后，咸阳百姓眼中心里的红光才渐渐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