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语》弥知

21、散落天涯

　　一路静默的欢喜，回家好好的睡了一觉。醒来觉得轻松了许多。
　　在家待了没几天，学校组织我们一起估分。
　　我前三门课都考得比较理想，但是最后一科，虽然也不错，但要上清华的话也许就不能选专业了。纠结中骂自己真是没用，居然最后一科的题目这么简单都没用做好。
　　看看周围的人，李铮云默然的背影，楚昭坐立不安，秦莫颜一脸愁容，于阳故作轻松地谈笑，却无人响应，梦想碎裂的声音，落了一地。我苦笑着想，这一天没一个人是好受的。我一直不明白这么多年学习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有用，也不是因为世界会更加美好，但是我的疑惑却被每天塞给自己的学习任务所淹没，就像萝卜挂在驴子的眼前，不停的赶路，忘记了思索。可是现在，我却毫不费力的察觉到为什么我们要学这么多年：这世界总是要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在同一个标准下的三六九等，他们给题目，他们定答案，他们甚至连我们追问的权力都回收，成为我们叛逆的理由。如果我喜欢文学讨厌数学，我说出我的梦想，就会被定为偏科。那么高考失利，不能接受最有营养的思想，就无法真正达到他们既定的目的地。我内心很愤怒这世界的残忍。
　　这世上因此失去了本该丰富多彩的面貌和更多动听的声音。可是我还没有推翻这一切的能力，如果有一天我能做到，我保证我会尽力去保住世界上的各种声音。
　　如果我无法选择目的地，那么，就让我好好的选择行进的方式吧。
　　我准备好了一切，去和未知同行。
　　接下来就是报志愿，我仍然报了清华。老陈很是惊讶，因为他的眼里我一直是个混入理科班的文科生，能够考到这个分数，实属运气好。然而他不知道，我考前短短三个月，体重下降了十五斤。付出了，尽力了，回报就是我学到的坚持和决心。所以，如果我不报考清华，那么一切的努力相当于是白费了。
　　即使输，我也要站着输。
　　估完分，没有人回家，大家在教室交换同学录。我给大多数人写的都很简单，心中纵使有千言万语，却在这刻化为一句：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如果有缘，就让我们再见，不要把离别刻画的太伤悲吧。
　　小芳最后给大家说了她的临别赠言：也许你们每一个人在这里都有很多的不满，可是当你走向社会就会发现，你的经历都会成为宝贵的回忆。遇事不要抱怨，得意不要骄傲。希望大家都能做一个身心健康的人，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大家都静静的，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小芳今天会给我们说些什么，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简单。她收割一样的送走了一茬又一茬的学生，现在心里一定也是百味杂陈吧？夜幕降临，却没有人离开教室。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谭心静静的声音唱出这句大家耳熟能详的《那些花儿》。
　　接着有人跟着和起来。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教师中，隐隐传来些哭声。
　　我的鼻子也酸酸的，楚昭唱着歌，看着我。他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战友。
　　我们曾经在高三残酷的战壕中，一次又一次的死而复生。
　　因为陪伴过，我感恩命运让我们曾经相遇。
　　“我们就这样，散落在天涯。”当歌曲的最后一个字被唱出，我的心口俱是酸热难耐，可是我不想哭。我走出教室去，想要借着六月的晚风吹散一些湿热，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楚昭也跟着我。我感到身后有人的时候，回头打算看看是谁，抹了抹眼泪一扭身。却见楚昭用力的朝我抱来。我结结实实的被他抱在怀中，脑袋挤在他的胸前。他脸上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我下意识的想要反抗，眼前却浮现出那天看到他和于阳争吵的一幕。我明白他的眼泪是为何而流，也突然放下了本要推开他的双手——如果，我是这里他唯一可以倾诉的人，如果，这么抱着我哭泣能使他好过些。
　　我轻轻拍着楚昭的脊背，就像拍着那天的雪晴。
　　我的雪晴，我们也即将要分开了。
　　教室里的人没有注意到窗外的这一幕，我暗自庆幸时，却见到李铮云定定的看着我。他的眼神有不屑有愤怒，还有，一丝淡淡的嫉妒。随后，他轻蔑的笑笑，当做没有看见似的继续写同学录。他没有朋友，他怎么会懂呢？
　　楚昭好些了，放开我很腼腆的笑了笑问：“你怎么不躲开？我失态了。”
　　我也笑笑对他说：“我们是朋友，而且，我懂。那天，我在窗外看见了。”
　　楚昭眼睛睁得大大的，却转而神色柔和下来道：“想想，也早应该猜到是你，如果是别人的话，早就传得满城风雨了。”
　　“那也不一定呢。如果是小芳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我淡淡笑着说，楚昭坏坏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斗嘴是斗不过你的。回教室吧，看李铮云脸都黑了。”
　　我白他一眼。他也不懂得李铮云的寂寞。那是即将站在高处的攀岩者的寂寞，陪伴他的，只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