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语》弥知

20、梦里不知

　　考完试我就回家了，躺着床上，想着那些不知对错的题目，想着尉来雪晴李霁儿他们，忽然觉得烦躁。四面墙好像冲着我压上来了一样，我浑身上下都被疲惫和空虚填满了，想出去透透气，跟爸妈说了声，回到卧室，怕尉来打来电话我不在，带上手机放入口袋就出门去了。顺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自己一个人走着的时候，什么也感觉不到，下班的人群潮水般的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却忽而发觉了自己的孤独。鬼使神差的我走到了学校。
　　原来我内心是很依赖这个地方的啊。
　　既然来了，那就放开自己好了。我想着想着就在学校的操场上跑起来，随着呼吸的加重，精神和大脑却感到一阵阵的兴奋甚至是快感。一圈、两圈、三圈……不知道跑了多少圈，直到我累得再也跑不动了。我躺在塑胶地上，抬头看着天，虽然知道艰难，但是我努力了。生命也许就是一个过程，无悲无喜，但求无愧于心。
　　想到这里，我很释然笑了。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抬头的时候看到教室的灯还亮着。我心下疑惑，很好奇居然有人会跟我一样在这个时候来学校。于是干脆上楼看看。
　　站在教室外面向里面看去，有两个男生，其中一个身高和楚昭差不多，另外一个较为高大，但是两个人都背对着我，看不清面孔。正思忖着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但细细听他们的谈话我止住了脚步。
　　“你为什么考那么高？为什么？”低个子的问。原来是嫌别人考的比他好。我正觉得没趣想走，但是接下来他的一句话让我惊呆了。
　　“你说过会和我上同一所大学，你说过，你喜欢我的！难道是假的？”那男生转过脸去看着另外一人，脸上满是委屈。也就是在他转头的一瞬间我才看清——那个侧脸，居然属于我熟悉的楚昭！
　　“那是过去，小昭，我们之间已经变了。”高个子的人说完转过身，不愿意直面楚昭的诘问。这下我彻底的看清了这个背叛了他们感情的人，虽然之前也有觉得他们的感情不一般，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于阳这样外貌极其阳刚的男生会有同性之癖。
　　“你就不觉得自己残忍么？”楚昭狠狠的问。我从没见过楚昭这么冲动过，看来他已经陷得很深了。
　　“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的。小昭，我们就这么算了吧。当年，我也是一时冲动。我觉得，我这么做很卑鄙。我不求你原谅我。我……”于阳一副无可奈何的口吻。我心里向着楚昭，听起来觉得很恶心。
　　“你喜欢别人了，是不是？”楚昭字字紧逼。
　　于阳不说话，他默认了。
　　“好一个一时冲动。”楚昭笑笑。忽然出手握成拳头要打向于阳。我呆呆的望着平日里温温诺诺的他，竟觉得有些陌生。他拳悬在半空，却始终没有落下。久久说出几个字，声音不大但我听来却分外清晰：“怕脏了我的手。”他的声音狠狠的，受伤的人总是会变得狠一些吧？

　　我看到这里，已经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正想默默的走开，装作自己从来没有在此站立过。一阵吵杂的铃音叮铃铃的响起。
　　是尉来？！
　　教室里的两个人听到声音警觉的往窗外望来。我条件反射的迅速闪开，急匆匆跑下楼去，躲在楼梯的转角处。静静的听声音，他们没有追来，才找了个从楼上看不见的小道离开，往校门口走去。刚刚在慌乱之中，按下了接听键。凑上去，传过来尉来的声音：“你在做什么？乒乒乓乓的？”我不想告诉他刚才看到的事情，毕竟算是别人的隐私吧。
　　“没什么，刚刚在运动。”我平静的掩饰道。
　　“你不说我也不会为难你。你听！”我耳边传来一阵阵海潮的声音，哗啦哗啦，真好听。其中还夹杂着噼噼啪啪的断续声响。
　　“你听到了么？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尉来兴奋的说。
　　“是大海么？”
　　“是，还有烟花。我在海边放烟花，想送给你照亮整个天地的光。”他深情的低声说。
　　现在是下午5点，那边差不多是早上这个时候，黎明之前。我想像着整个天地间，太阳还未出世，那一簇簇温暖却短促的光亮；想象着，那些潮水，和潮水上冰凉脆弱的泡沫；想象天空与海洋这幅巨画中，那个温暖坚定的身影。我沉醉了。
　　也许之前我对他有一肚子的诘问，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欧式和泰通，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身份。但是现在，我选择相信他，相信他所作的一切都出于好意。
　　太多的话，我不想问。
　　“渺渺，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希望你听完以后能够不要挂电话。”
　　“好的。我不挂。”
　　“我今天在泰通这边的分公司开始实习，以后还会成为这边总经理。”尉来吐出一口气，继续道：“泰通是我祖父创下，由我父亲发展壮大，他很聪明又有自己的追求，于是在国内又建立了其它的实业后，便把泰通还给妈妈。就是这样。”
　　“我知道了。”我淡淡的答道。听他这么坦白，我内心也坦然如明镜，欣喜的是他的真诚。
　　“你为什么不问……”
　　“你是说雪晴的事情么？”我微笑着说，“父辈的事情是父辈的事情，如果抓住一切不放，那么继续下去只有遗憾的沿袭。”
　　“我是想说，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当总经理。”尉来叹声气。
　　“你要留下？会是多久呢？”小心翼翼的，我吐出这几个字。
　　“因为雪晴的事情，我做了些让步。生意人做久了，就会心硬起来。泰通这边收购的公司很多，欧式这样的小公司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董事会自然不会理会对雪晴的人生产生恶性影响，于是我就求母亲希望她在董事会上提出这样一个议案。当然，这个议案可以提高泰通的声望，过去的强硬形象更人性化。虽然有这个好处，我还是付出了一些代价——我得在泰通美国分公司做满两年。”尉来顿一顿继续道：“只要我尽快的坐上总经理的位置，做够两年就能自由了。”
　　我没想到尉来居然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不自主的问他：“为什么牺牲自己？”
　　尉来却朗声笑道：“我喜欢干净的东西，包括我的人生。”
　　我默默的点头。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干净的存在。他的不羁和温润都是源自于干净，就像是天上的飘雪，洒脱而纯洁。
　　“我很欣赏你。”我曼声说。
　　“我很高兴你能理解我。渺渺，这边太阳出来了，很美！再冷在黑的夜晚都有过去的时候。”尉来温柔的声音充斥着我整个身心。一切都是那么的有希望，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