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明镜》蛇足

9、 竹马竹马

　　又呛了几句，撕破了脸，梁晓翼不想留在这看他的脸色，拿上手机和包就要往外走。伸手一胡噜，刚好碰到了茶几上放的那个水晶烟灰缸，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并没摔碎，顺着地板滴溜溜的滚到墙角。

　　梁晓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几分懊恼几分不服气。他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混人，不过借着酒劲在这里装疯，闹了这半天，此时也醒了一大半。都是酒坏事，一猛子把事给做绝了，他知道这是伤着人了。
　　他像是想说句抱歉，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出不来，杵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往比这更绝的事也不是没做过，可都没有此时此刻来的揪心。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谁也不吱声，都在扛着。

　　过了一会还是许叔原先开了口，深吸了口气，还是那句话。
　　“梁晓翼，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他不回答，也没法回答，说出来就更伤人了。
　　“叔原，你别这样。”梁晓翼无奈的坐下来，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一边。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真的。好久没遇到你这么认真的人了，我都不敢想我活到你这岁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就算是现在，感情对我来说都是附属品了。谁离了谁活不了啊，可要这么说的话，谁跟谁又有什么区别呢？可你不一样，还是那么一根经。有时候让人觉得挺安心的，有时候又让人觉得挺心疼的。”
　　他这么看着他，真的做出不舍得的样子，可惜还是太年轻，叔原心里明白，他此刻就是真的有几分心疼他，可还是更顾着自己多一点。
　　“但是，叔原，现在这个世界，不是今天一见钟情，明个就互订终身，在下面就白头偕老了。不是这么说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事......”

　　已经没必要再听他在这废话了，许叔原就想要一个结果，都说到这份上了，躲也没有用，恐怕也没下次了。他得知道那句话。
　　“就别满世界泛指了，直接说你吧。”
　　“你让我这么轻易的就把自己的一辈子交代出去，我做不到，谁能做到？我不想你陷得太深了。我怕你以后难受。”
　　叔原简直要被他逗笑了“然后呢？你就给我来这么一出。既然是为了我好，那你预备然后怎么办？一拍两散？还是逼宫？让我老老实实的填充你的后花园？”

　　“我还没想好呢。”
　　......

　　叔原叹了口气，对这个新世界是彻底的绝望了。抬起手来，晓翼梗着脖子，等着硬受他一巴掌，没想到他只是拿手顺了顺他翘起来的头发。
　　“想好的时候告诉我一声，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梁晓翼把想说的话说完了，意思很明白，我就是想找一床伴，你可别想黏上我。
　　叔原没撵他走，他在心里赌咒发誓的骂了自己一万遍，可他没赶这个人走。他不愿意，既然所有人都这样随便，他也想再任性一回。
　　许叔原。这辈子你就这样了，他在心里狠狠地跟自己说。能把一个人留在床上也不坏，起码说明你还不是一无是处。
　　这一点头，就算是暂且答应跟他不清不楚的混着，没负担，也没指望。

　　晚上又躺在一张床上，抛开别的不谈，现在大家都不知道明日为何处去，抱定了捞着一回算一回。不过是暂时在对方身边取个暖，那就实在没有什么抹不开的了。把心完整的交给身体，什么新鲜不要脸的姿势都来了一回，跟什么人赌气似的，不过就是图个痛快。
　　完了事之后，身上大汗淋漓，连最后一丝体力都榨出来了，如同两具抽干了的空壳。叔原倒在床上，觉得这样下去，自己恐怕迟早会连男人都不感兴趣，彻彻底底的孤身一人了。
　　两人都没什么睡意，梁晓翼也意外的精神。现在虽然在情人的层面上是度过了暧昧期，可以说又回到了原点，但说话间没有那些个油嘴滑舌，反而少了诸多忌讳。
　　叔原就问你这个小混蛋就没动过心吗？我不信，世上一物降一物，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
　　哪能没有啊......

　　日子倒是这样不咸不淡的继续过了下去，就是偶尔梁晓翼会抱怨一下。
　　“我也不是那么禽兽的人，可你这么十天半个月也不主动要一回，你不是那个什么冷淡吧。那可不成，你这不是逼着我上外面找人去嘛。这生活不协调啊。”
　　“你让我试试，就知道我冷不冷淡了。”
　　“想得你美。让老子心甘情愿的躺在下面的那个人还在阎王爷那扣着呢。我青梅竹马的初恋都别想，更别说你了。”
　　想起前天晚上他们聊天的内容，叔原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他这才几天没拿话戳你的心窝子，你就上赶着犯贱。

　　这些日子新的项目已经上马了，张绍伟也时常来公司走动一下，三个人私底下一起吃过饭，大家客客气气的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怎么着？你到底上没上过手？不是经看不经用吧？”说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好奇，趁着滚被单的间隙，叔原捅了捅身边正在歇气的那人。
　　“别提了。要说咱们从小受的那些爱党爱国，祖国统一的教育那还真不是盖的。平时觉得自己开明着呢，这小哥哪都挺好，就是喝了酒话多，一张口说大陆就说‘出国’，‘我国’怎样怎样......把我给腻味的呀......本来万事俱备就欠那一哆嗦，结果烦的我什么心思都没了。”
　　“呵，看不出来你在诱惑面前心里还能装的下统一大业，失敬。”
　　“我现在心里就装得下你了。再来一回吧，刚才你夹得真够紧的，你不知道你里面热的都烫人，真挺来劲的。”
　　叔原抬手就给了他一嘴巴“你要再这么说话，我也什么兴致都没了，你还是卷了铺盖滚蛋吧。”

　　“做也做了，你接着给我讲你那发小吧，我就爱听别人说情史，以后我老了就到天桥说书去，把你们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都兜出去换酒喝。”
　　“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真有也就没那么拧巴了，就是没有才闹心呢......这说来可话长，一会儿你就该烦了......”
　　聊旧情人是爱情里的禁忌，在炮友之间不过是消遣而已，叔原觉得自己有些变态的自虐，他真的很想知道梁晓翼曾经爱过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梁牛牛和赵二狗的故事（一）

　　（梁晓翼在回忆这段的时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想来这个人，这些个事，在他的脑海里不知回放过多少遍，一些细节听上去不太真切，不知道真实的情况还有几分。——许叔原注）

　　牛牛从小就觉得二狗准是他前世的克星——“克星”这个词语出牛牛妈。
　　二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运动健将也是打架能手，是胡同里的霸王。
　　二狗是牛牛见过的最威风的人物。
　　大人们经常做出一些很奇怪的举动。路上互相见了面得点个头，遇到老师像欠了几百块钱，尤其客气，遇上烫了方便面似的卷花头的阿姨会称赞漂亮，遇到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老爷爷会说您今天真精神啊。
　　这鬼话居然也有人说，还有人信——不信能笑那么美——不是傻子吗？牛牛爸狠狠地锤了一下他的脑袋瓜。这是礼貌，你个野孩子。
　　原来礼貌就是睁着眼说瞎话，牛牛在心里记住了。然后，他觉着二狗更神气了，二狗跟谁说话都不窃缩，二狗从来不低头。
　　二狗还有一点好的，那就是公正。

　　大家都说牛牛天生孬种，这话不公道。如果他们能更早认识这两个人——早到幼儿园的时候——就能见识到牛牛小朋友是如何英勇而壮烈的对抗恶霸赵二狗。当然所谓的对抗不过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完全对它的存在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