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No.3 ...

  •   应让我搬过去和她住。
      “理由呢?”我手指摆弄着面前的含羞草,看着她害羞的样子,心情很是愉快。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照进来,窗框十字的影烙印在洁白瓷砖上。
      “一个人住大房子,会觉得寒冷。”
      同样的话好象在哪里听过。我努力让自己不要想起那个名字。
      回忆就像行走沙滩后留下的脚印,海水轻轻一抹,大部分都消失了。我不想,却不得不承认,那些留下的脚印里,都刻着瑶的名字。
      但都过去了。我看见应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向我招手。
      “你以前不也一个人住嘛。”
      原本也语气轻快的应心情似乎变得灰暗,像一下子掉进回忆的深潭,看不见周围。
      “我……以前很少在家……过夜。”她回答得断断续续,停顿时,像是考虑着电话那头我的反应。
      脑袋想进入回忆的状态,突然在这时候看见含羞草的叶子中,夹着一个小小的花骨朵。那么小,那么惹人怜爱。
      “那……”手指轻轻点过它还没抬起的头,“下班后你来帮忙收拾东西吧。”
      原本默不作声的应突然雀跃起来。
      爱情已经准备要开花了,结果也不远了吧。

      应的房子不比我的小,奇怪小小的花店生意怎么能负担得起这种房子。
      “我以前不是开花店的。”应边说边从原木的架子上取下一个泥黄色的茶杯。上面画着一棵圣诞树,落满雪花;树下一间小木屋,透着黄色的温暖的光。
      倒了水后杯子放到了我面前,应在身边坐下。我顺势倒向她。
      你的房子好多木制品。
      嗯。帮我设计房子的家伙说,木头让人觉得温暖。
      你那么害怕寒冷吗?
      或者是我害怕雪的声音。

      我曾经对别人说,喜欢哪一类人,其实只是喜欢一个人;日后的交往都以这个人为模版,爱情不过是更换日用品般的习惯。
      那么,应是我的选择,还是一种安排?
      我躲在应的怀抱里,感受着不同于瑶的温暖。

      秋天是吃柿子的季节。
      买柿子啦。
      你都快吃成柿子了。
      几乎每天都要和应去水果铺买柿子。卖柿子的阿姨还经常多送一两个给应。
      应,你老少通杀,连卖柿子的阿姨都不放过。
      对于我的揶揄,应要么白我一眼不作声,要么在我脸上狠狠一掐,“不要乱说话。”
      应的阳台砌了个洗衣台,就像大学宿舍的那种。晚上我总是坐在洗衣台上吹风,应坐在旁边削柿子皮。她是个中高手,柿子皮总是从头到尾连成一线地被削下来、没有断过。
      你以前是剃头的?我开玩笑地说。
      以前是连剃头的都不如的。应也开玩笑似的回答我。
      她削柿子皮的时候还被迫要唱歌。她常常唱的是《贝多芬与我》,声音很轻很柔。夜风吹来,声音就要飘得好远好远,就像这首歌一样。
      静 太安静
      唱首歌来听听
      想感应有生命
      正波动在传情
      若有些事
      有些歌能作证
      倒想再听人在生每场革命
      那歌咏

      摇篮曲慢慢摇出生命
      字母歌呢喃过
      开始懂得世情
      流行曲录下年轻丰盛
      挽歌之声轻轻带领
      你与我回到平静
      你我再合上眼睛

      是我肯定
      贝多芬能再听
      只想听听由自己串成韵律
      那宿命

      平常心万籁无声的静
      没有歌声充当引证
      世界看来似乎亦
      很动听

      记得和应的第一次她紧张得发抖。
      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吧。
      想起那次到花店的女生、想起月说应是她那里的常客、想起在pub前看见的应的模样。她是个不缺少床伴的人。我甚至想起一句台词,Shane进来了,这间屋子就要有人哭了。
      或者应没那么夸张,但也相去不远了吧。
      当然不是!
      她回答得像不服输的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吗,这种事决不容取笑。
      不过……和自己喜欢的人做,却是第一次。
      屋子里没有开灯,可惜不能看见应因为害羞而脸红的可爱模样。
      这是和应的感情,天真而浪漫。

      刚搬进来的时候发现应有间独立的书房,今天终于有时间好好在里面搜罗搜罗了。应的书不多,大部分是期刊,抽出来一看,似乎是经常因为资金短缺而无法继续出版的独立杂志,因为出版日期间的间隔很不规律。其中一本叫《RICE》的看起来挺有意思的,随便翻翻,发现里面的照片很好看,文字也就一般了。另外应收集很多CD,几乎都是正版的,打口的也很少。CD里大多是外文,还有一部分是纯音乐。稀有地发现了两三张中文的CD,其中印象深刻的是无印良品的《想见你》。因为自己也有一张,最喜欢的是《起床》和《身边》。应也最喜欢这两首吗?能不能保佑一下应也是最喜欢这两首呢?突然想象我和应是被祝福的安排。
      书架的角落里还放着几本厚厚的类似教材的书。应把它们分别包装起来,看起来十分爱惜。抽出一本来看,竟然是《**微生物学》。
      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一边是惊讶,惊讶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如此巧合的事。我已经可以问心无愧地说自己喜欢应,决不因为把她当成了瑶的替代品。但发生的种种事情,好象在逼供,强制让我养成这种认识,让我以为,这些其实是自己的选择。不存在什么上天的安排。就好象要让自己承担一切,同时印证月的话:你爱的是瑶。这些都像是阴影在心里不断扩大,把我一步步逼向死角。
      另一边是想起了应的话,以前是连拿剃头刀都不如的。应没有瞒我,只不过说得很婉转。是在担心我胡思乱想吗?毕竟兽医也是拿手术刀的。
      应的手指很修长。想起她修剪花枝的利索,大概干过几年的兽医吧。
      难怪她们都害怕寒冷,都害怕雪的声音。
      只是,我始终想不明白,她们听到的雪的声音究竟是怎样的,有什么可怕的呢?
      应回来之后其实很想问清楚,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还是不要问太多的好。

      饭后和应坐在阳台上。
      她是个精心生活的人,她把阳台的墙壁砌上了碎石头,看着粗糙的墙面会想起小时候居住的老房子;阳台上还放了盏落地灯,灯罩的图案像是幼儿园学生的图画作业,简单而怪异,投射在墙上的影子,散发着天真的气息,同时让人觉得温暖。
      这灯罩不是买的吧。
      嗯。是设计房子的家伙给的。
      弄这样的灯罩是为了让你觉得温暖吗?
      应有点惊讶,随后点点头。
      我琢磨着怎样问转行的事。或者直接问比较好吧,恋人之间简单点好。特别当对象是这个简单的应。
      能告诉我以前的工作吗?
      我没有去回头看应的脸,只是感觉到她抱着我的手松了松,又紧了回去。
      是……是兽医。
      她的声音很轻,好象怕什么东西会承受不了而碎裂。
      怎么转行了呢?
      其实担心是不必要的啊,应。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傻瓜。我在心里感慨,不自觉地握紧她的手。无论我掌心的温度如何,现在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现在的恋人就是她,只是她。
      这个……
      她停了一下,突然说,风开始大了,有点冷了。
      “站在解剖室里,即使没有风,也总是冷冷的。从心里冷出来的那种。”
      我没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应也没接着往下说,她把头靠在我肩上,抱紧我。
      这样抱着你,真的好温暖。

      对于兽医的那段经历我没再多问,我总觉得,应会自己告诉我的。

      当以为就要这样一直走下去时,幸福就要被突然收走。毫不留情地,快速地。
      下班回家发现应比平时早回来了。她背着我,在阳台摆弄着东西。
      回来啦。
      她似乎很忙,平时都是主角的我被她冷落得心里有点不习惯。于是带着点生气的好奇心,走向她。
      结果,我看见在应的面前摆着一个纸袋子,里面竟然有4只似乎是刚出生的小狗。其中一只正想从也许冰冷的袋子里爬出来,爬向应,爬向温暖的存在。
      很可爱是吧。
      应伸手接过了要爬出来的小狗,轻轻摸着它的背。
      好奇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用冷得近乎残忍的眼光看着那只还没睁眼的狗,想象着它被遗弃后临死前痛苦而依然稚嫩的呻吟。
      把它们扔了。哪里来,哪里去。
      我的语气更像是在下达命令,说完便转身离开,不打算看应的不可思议,不打算回答她的一切问题和接下来的无谓争吵。
      步伐变得沉重,今天的工作似乎太累了,头晕沉沉的。把自己往床上一抛,看见天空黑沉沉的,一直这样沉下去,就像我的心。

      脚步声慢慢接近,一下一下地响起,头就像一次一次被用力敲击,一阵一阵地疼痛。
      还在想着不养狗的理由,应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不温不愠,但听得出在忍耐。她离我不过几步之遥,语气却让我觉得我们之间隔了好长的距离。
      为什么,给我答案。
      我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声响,就像是在夜深人静时听到的玻璃碎裂的声音。又或者是百合花瓣在无人知晓时落在桌面的声音。我突然感到很害怕,慌张地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太快而供血不足让本就晕晕沉沉的我眼前晃过一片黑影。
      我无力转过头,看着应。她手上竟然还捧着一只小狗。
      它们很可爱,不是吗?你看——
      应把狗递向我。想让我接受它们。
      我赶忙起身,双手支撑在背后,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就像透过树林传来的声响,不可捉摸。
      我今天回家住。你处理好了我再回来。
      从应身边走过,她低着头,没有看我。我以为我会犹豫一下,起码停在她身后说点什么。但我没有,这次的自己表现得很决绝,连瞬间的犹豫都没有。
      一直到我开门,准备离开,应终于开口,
      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我回头看她,小狗已经被放在地上,动作不协调地靠在应脚掌边,靠在温暖的存在旁边。
      看着应的表情,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自己错了,那种只在应眼里找得到的东西就这么揪住了我的心,紧紧的,“残忍”这两个字一下一下敲打着心脏,我甚至感觉到了胸部皮肤的震颤。我的脑袋“嗡嗡”地响着。明明站在那里没有移动,眼前的景物却像泡在凝胶里的塑料制品,慢慢不规则地动了起来;强烈的晕眩感一阵一阵袭来,觉得自己是坐在了刮台风时的船上,晃得厉害,开始有点站不稳。
      不想再去看应的脸,什么也没说就关上了门。
      把头靠在门上,勉强缓和了一下。突然屋里传来一声狗叫,太阳穴疼得像有把利钻要从里面出来,狠狠转动着。心脏跳得厉害,就像要从胸腔出来一般。

      这些无家可归的微不足道的狗,竟然让我和应之间出现了可怕的裂痕——那些慢慢延伸的它们,不经意间就会爬满心间,带着像长长的指甲在墙壁书写时断断续续的嘶哑的声响。

      “回来吧。狗我明天会送去相熟的医院。”
      被沙发包围着接了应的电话。
      突然觉得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不习惯。
      虽然没有风,窗帘没有像平常那样啪啪作响,还是觉得凉意逼人,一种慢慢沁入内心的凉意,越是深入,越发变得厉害。如果内心可以成像,估计它的小苗头都开始张牙无爪。
      我……
      我想说今天太晚了,明天会一早回来的。应没等我把话说完,像故意打断我的话,
      回来。
      像命令,而不是刚才的要求。
      沉默了一下,应再次问我拒绝小狗的原因。我没有多想,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它们会再被遗弃?
      又是一阵沉默。
      你准备一下我现在过去接你。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我缩进沙发里。衣物和皮革发出摩擦声响。今天无论怎么坐,还是觉得冷。

      车上应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窗外,她连脸都不给我看,静静坐着;我看不到她的脸,感觉不到她的心情。心里不安,于是握紧她的手;可是应没有任何反应,没有紧,也没有松,保持原来的力度和温度——其实只是我在握着,她的手更像是刚好放在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力度可言。我眼睛有点涩,把头转向另一边。店铺大多关门了,行人稀少;街灯站得有点寂寥却自得其乐——它的快乐,是因为我的不开心——坐在一起,手也握着,却比不上它们隔着马路相望,紧紧维系着。
      车子进入隧道,光线催促着墙上的影子向前奔跑;我的心情随着车内的光线变化忽明忽暗。看向应,她还是之前的那个姿势,可能稍微变了一下,但始终没让我看她的脸。
      我想起那些狗,想起临出门前应的表情。低头看着在手上快速交换着的光影,突然觉得自己要被遗弃了。

      到家了。应的手终于有力度地和我的手碰触,我有点开心,接下来皮肤传来的凉意和手掌空虚的感觉把我打入谷底。应不过是松开我的手,取钱包付钱。之后就独自下了车,向楼下大门走去,没有等我,也没有回头看我。
      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刚才自己的决绝。

      进了家门,应把钥匙轻轻放在茶几上。我以为她会用力抛的,以为她生气了。但她现在“轻轻”地放,我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应的温柔有种刻意的隔离。
      但不过只是一些被遗弃的小狗。有必要吗?
      我觉得自己无辜,想哭又不敢。
      应先洗了澡。等我洗完出来她已经坐在床上,背靠着墙。
      她竟然在睡房里抽烟。
      不是说过不可以在我面前抽烟吗?
      委屈和不满终于超载,我擦着头看着应,心里不满着;但还是希望她回头看我一眼。只要她回头看我一眼,相信不快就会跑得无影无踪,然后继续简单快乐地生活下去。
      我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太长远。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告诉我,事情的发展还要快,还要远;就差那么一点,就要提前到达终点。
      应把烟头泡进水杯里,“咋——”地一声熄灭了。
      然后她站起来走向我,在我还没想到她要做什么之前突然把我拉向床,推到在床上,自己也随即压了上来。
      我们的脸靠得很近。我看见她眼里有一种光,冷冷的,远远的。像东夜里最早出现的星星,总是孤单地挂在那里,有点微弱,带点凄凉。
      你和那家伙,还不是普通地像。
      谁是……
      话还没有说完,嘴里已满是烟味。这个吻不温柔也不暴力;我悲哀地想,应连怒气也不屑发泄了。

      当终于忍不住要喊出她名字的时候,应的唇游移到了我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下来。
      情欲和痛楚混合,嘴里发出的声音愈发显得暧昧和诱惑。
      应松了口,舌尖在痛处滑动,牵动一丝丝疼痛,然后吻我。
      我从应的舌尖上尝到了血的味道。
      心里觉得涩。我抬手打算摸摸应的脸,却被逼开了。是下车后的第二次落空。眼角流出了眼泪,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又一次不自觉伤害了别人;连孩子气的应,也突然变得残忍起来。
      离开我的唇,应在耳边用一种陌生的语气说话。那些被她弄哭的女生大概都爱上了她这种语气,像被下了诅咒的毒药,蛊惑着去尝一口。明明知道致命,而无法自拔。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笑意。
      疼痛让你记得,你是我的。
      但她的话好象没有说完,她把头靠在我肩上,被咬的地方敏感反应着碰触,感觉有点湿,有点凉。
      她再说话时,声音变得沮丧。
      不管以前怎样,我只希望……现在你心里的那个是我,而不是瑶。

      应又变回了熟悉的应。她小孩子似地带着哀求,我的心被揪得生疼。
      怎么会是她……月诅咒一般的话语响起。头开始隐隐作痛。抱紧应,借助她的体温驱逐慌乱和不安。还有脑海里逐渐清晰的脸。

      才发现,瑶的一切都没有被忘记;像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从来没有分开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No.3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