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华断章》十八子秋

98、第 98 章

　　罗玄从外面回来，青儿已在房中等他，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整个身子都陷进了躺椅里快睡着了。
　　“爹！”青儿闷闷叫了一声，明显的心情不太好。
　　罗玄点头，净手，换衣，走到书桌前抄起一卷书，看他，“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脾气还有点冲。
　　“说吧。”罗玄将书放下，正对着他。
　　青儿坐直，轻咳两声，道：“娘去哪了？”
　　“去慕王府赴晚宴了。”
　　“你知道！”青儿跳起来，他自个也是知道的，“就是因为你老在外面忙，没时间陪着娘，娘才会答应的。”
　　“我在忙印制医典的事。”罗玄看着他，你知道的啊，“慕王爷邀请金国使者到王府赴晚宴，王府没有女眷，你娘过去作陪。”再深一层的原因，现在还不能说，也不知道有没有说出来的一天。
　　“王府怎么没有女眷……”想到双儿郡主那大马哈性格，青儿住了嘴，那还是算了吧，但凭什么娘去作陪啊？使者来府里赏梅娘来作陪是说的过去的，但你慕王府邀请使者吃顿饭为什么也要我娘去，一定包藏祸心，是转弯告诉别人他慕王爷对聂小凤有意思啊！
　　“爹你怎么能叫娘去呢！”青儿有些急躁，“慕王爷的心思这么明显。”这是挑衅啊！
　　“使者既来了曾府，又去了慕王府，平衡了。”朝堂的事，罗玄不愿说太多。
　　“我没说国事，我说的是家事！”青儿从躺椅中起来，走到罗玄面前，分析，“你看你跟娘是有实无名，万一慕王府给娘一个名分呢，万一皇上突然赐婚呢……看吧，后悔了吧，快去办婚礼吧。”
　　罗玄微笑，这小子都想些什么呢。
　　青儿见他不急，自个更急了，“喂，不是吧，难道你跟娘是无名又无实，你还是对你们师徒关系耿耿于怀，要不然这么多年我怎么没有弟弟或者妹妹，你看谁家不是好几个兄弟姐妹的，就我这么孤单，每日形影相吊，孑然一身。”
　　罗玄曲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再说下去就更不像话了。
　　“怎么不去陪蓉儿？”
　　“她和义父正在下棋呢，人家父女情深，哪像我每天自个打发时间，爹整天在外面谁知道做什么了……”
　　“青儿——”罗玄没管他的胡言乱语，语气稍沉，“你还记得你义母吗？你应该没叫过她义母，只叫过她娘吧。”
　　“当然记得。”青儿静下来，“好温柔的一个人，她走得时候我还小，完全不记得摸样了。”
　　“她……一直记挂着你和蓉儿的。”
　　“义父也算小有医术，义母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啊，后来我问义父怎么不去找爹你啊，义父只说来不及了。”青儿颓然坐下，“我没有忘记她的。”

　　来接小凤回去的不是罗玄，慕王爷稍有些诧异。叫小凤过来作陪真是对了，两人很聊得来，在府门口了还不愿分开，慕王爷站在一边听他们话别，黄药师站在台阶下。
　　阿蘅进马车前，对小凤道：“明日请姐姐过来喝茶。”
　　“一定，一定，只怕我身后还要跟两个跟屁虫，只怕叨扰了妹妹。”
　　“人多了热闹。”阿蘅笑着，看向聂小凤后面的黄药师，放下了厚厚的车帘。
　　聂小凤回去后，慕王爷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感觉哪里不对劲。

　　青儿在张记小吃处等了半天也没见双儿郡主，明明约好的在这见面，只能去王府看看。但到了王府门口，青儿不想进去，不想见到慕王爷，他最近和娘走得太近，虽然他对娘极好，但总觉得图谋不轨。要捍卫家庭团圆，青儿这样想。
　　“青儿——”慕王爷正巧从府里出来，“双儿刚刚被懿贵妃请进宫了，我正要派人通知你。”
　　“唔，那我走了。”
　　“既然来了就进来喝一杯吧，我这有新进的梅花酿。”
　　喝酒？青儿想着，总不能只说自己不会喝，不能示弱。
　　“那算了。”慕王爷笑，分明在传达着是怕喝醉了不敢进来啊。
　　梅花酿的时间并不长，喝起来梅香浓郁，冲淡了些酒味，并不像能醉人的样子，青儿放胆子多喝了几杯。
　　“我与你娘认识很早的，命运稍微拐个弯，也许你就是我儿子了。”
　　噗，青儿一口酒喷出来，狼子野心真正暴露了。
　　“我有干爹，还有义父，真的不需要再有爹了。”
　　“我要有个女儿的话，还可以做你岳父，但现在只有一个妹妹，充其量也是姐夫，平白比他们矮了一辈，不甘心啊。”
　　“停！停！停！我跟双儿是好朋友，你不要乱说啊！想要女儿的话，赶紧成婚啊，但你要做我岳父，哈哈哈哈~”青儿笑了一阵，皱起眉头，“王爷，你是因为对我娘完全没有机会这个严酷的现实打击到了而精神错乱吗？”
　　“你觉得我像？”
　　“那你是故意的？”
　　“如果我有心思的话，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呢？”慕王爷道，“朝野与江湖虽然像是两个世界，但我们若想找到对方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这次因缘相聚，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想找老朋友聊聊天，仅此而已。”
　　“你真的对我娘没有……”
　　“止于朋友。”
　　“啊……”青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慕王爷亲自将青儿送回来，青儿直说不用不用，但下马车的时候还是觉得腿软。青儿直接扑倒在床上，眯着眼看见慕王爷和小凤说话，后来一起走了。
　　很偏僻的一个小院子，选择如此隐蔽的地方，那自然是有话要说了。
　　慕王爷帮她斟酒：“府里只有两坛梅花酿，刚刚被青儿喝掉了一坛。”
　　“你倒舍得，他未曾饮酒，哪里品得出。”
　　“有什么舍不得的，他是你的孩子……多希望也是我的孩子……”慕王爷描摹着酒杯杯沿，面有戚戚然。
　　“那你现在是没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啊？”聂小凤反问。
　　慕王爷稍稍难堪，笑，“我今天问他，他说他有干爹，还有义父，已经不需要了。”
　　“你约我到这里，总不是聊家常吧？”
　　“就是说说体己话！”慕王爷又为她斟了一杯，“明明是我认识你在先，现在反而觉得我们如此生分。”
　　“那你觉得如何才不生分？”
　　“小凤，你啊……”慕王爷摇摇头，果然说不过女人。“小凤，如果到了那一天，我与曾静终须针锋相对……”这才是今天要谈的话题吧。
　　“你们的事，我管不着。”小凤道，“但是，不是所有的事都要你死我活才罢。”都是故人，最好两相安。
　　“小凤——”慕王爷低低唤她，语气低缓，“我是孑然一身，曾静身边那么多人，这样你还不愿偏向我吗，一点点就够了。”
　　“清山——”小凤叫出他的名字，却有说不出什么，最后轻叹一声，“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过哪种生活。”慕清山诚恳答道。
　　两相沉默，对饮了几杯。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小凤起身，“你若不想同我讲实话，我走了。”
　　“你与金国使者是否旧识？”
　　“是。”
　　慕清山也站起来，在房内来回走了几步，“我这有个坏消息，完颜亮死了。”
　　死了？聂小凤思量，或者这个消息并不坏，阿蘅是因为完颜亮的威胁才回去金国的，若他已经死了……
　　“现在完颜亮的堂弟完颜全掌握了实权，此人野心甚大，他想在我朝境内刺杀圣女，以此为借口挑起事端。”
　　阿蘅的处境一直很危险，聂小凤一惊，若她真的出了什么事，药师会怎么样，明明就在自己身边了还会出事。
　　“我早已经派人保护圣女了，毕竟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慕清山看到她刚才闪过的不安，又道。
　　“何不将计就计？”聂小凤道。圣女可以死，但要“死”在金国境内，再来一招“金蝉脱壳”，一箭双雕。
　　“知我者，小凤也。”慕清山开怀，“陪我喝酒可好？”
　　聂小凤看着他，交换了这个天大的情报，只是要喝酒吗，罢了，罢了，就当是初相识，喝个痛快吧。
　　罗玄披衣在府门口等着，应该不会出事，但总隐隐不安。青儿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守卫说是慕王爷送过来的，后来夫人同王爷一起走了。但去了慕王府，又说王爷送了青儿回去就没回来过。
　　去哪了？虽然不至于出事，但还是担心。
　　路面上结了一层冷霜，马车小心翼翼。因为饮了酒的缘故，小凤从马车上下来并不觉得冷。看到站在屋檐下的罗玄，小凤并不吃惊，也无歉意。慕王爷从车帘中探出脑袋，挥手致意，打了一个哈欠，走了。
　　罗玄解下自己的披风，聂小凤却是拉着他的手往院内走。府里很静，连轮值扫地的都还没有起床。穿过一重重院子，罗玄闻到小凤身上浓郁的梅花香。
　　“师父，出事了。”
　　“怎么了？”罗玄拉住她停下，一夜未归不会是小事。
　　聂小凤笑，握着他的手松开，倾身相拥，“好事。”微热的面颊贴着他微凉的脖颈，啊，突然感觉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