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华断章》十八子秋

99、第 99 章

　　救阿衡一事是瞒着青儿和蓉儿的，怕他们知道后偷偷跟着去，万一照顾不周，不堪设想。另一方面，也有顾虑，救人一事如果出了差池，青儿和蓉儿还是不知真相为好。
　　但瞒是瞒不了的，黄药师不在，罗玄不在，甚至连老三、老四、老七都不在，两个小人当然明白，一定出了事，还是大事。两人试图从聂小凤和曾静嘴里套话，当然是问不出什么的。
　　聂小凤揣着暖炉坐在窗前，算时间护卫阿衡的队伍早到了两国国境，金国最后的动手机会，阿衡逃脱的最佳机会。不论结果如何，书信也该到了。
　　同时，曾静看着桌面上的信却眉宇紧蹙。
　　不能告诉小凤。在她知道之前将事情解决。
　　黄药师虽然受了伤，但到底救了阿衡回来，老三老四护卫他们直接回桃花岛。
　　偏偏，罗玄不见了。
　　据老七信中说，混战中出现了一队黑衣人，以为是金国的增援，不料，他们的目标却是罗玄。待老七发觉追了过去，罗玄却不见踪影。老七仅从走在最后的一名黑衣人身上削下一块靴子底。曾静派张管家去查，希望能查出些线索。
　　倒真查出来了。
　　上好的牛皮底，一般用来做武将官靴。
　　曾静明白了，直接去找了慕清山。
　　慕清山想借这次混乱除掉罗玄，继而得到聂小凤。很明显的动机。
　　不过，慕清山听过曾静的推论，当即捏碎了茶杯。他不是生气曾静怀疑自己，而是猜到了自己手底下人自作聪明，想替自己除掉罗玄。
　　“若让小凤知道，只怕从今之后都不会再见你。想不到你如此卑鄙。”
　　“若是我慕清山做的，我的确卑鄙无耻！”慕清山铁青着脸，“但此事我确实不知，我若知道是谁做的，便如此桌。”慕清山抽出身边护卫长刀，手起刀落，砍掉了桌角。
　　见慕清山如此态度，曾静猜想或许真不是他做的，但若不是他所为，又会是谁？
　　“我会给小凤一个交代。”慕清山道。
　　曾静听他这么一说，明白过来，他不知此事，但此事却与他有关。他手底下哪个不知道自家王爷中意于曾府的聂小凤，又遇上如此千载难逢机会，替自家主人除去情敌，顺手而为。
　　“小凤还不知道，你不要乱说话。”曾静道。
　　“我会把罗玄找回来，同他公平竞争！”慕清山认真了。若没有此事，其实他已经死心了。

　　虽然说是慕清山的人在对付罗玄，慕清山也保证会给个交代，但曾静也不能静等。慕清山可信，但他手底下的人就说不准了。
　　护送阿衡回去的绝对是慕清山信得过的亲信，但有胆量做这件事就没几个人了。现在首先要确定罗玄是否在他们手中，如果是，好办，如果没有，就有点麻烦了。
　　如果罗玄受了伤，又在两国交界荒凉之地，不容乐观。
　　曾静自然派人跟着慕清山，又联络了几位边疆相熟的将士托他们寻人。
　　张管家急急来报，曾静心里一紧，定是有了消息，不知是好是坏。
　　“看慕王爷那边的消息，虽然不能十全肯定，但八九不离十，罗先生大概没在他们手里，慕王爷也很着急。”
　　这消息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若罗玄在他们手中，或许早已遭遇不测，毕竟罗玄今非昔比，他们又人多势众，居心叵测，为达目的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若罗玄不在他们手中，定是逃脱了，但为何音信全无，是受了重伤，还是……
　　路途遥远再派人过去也是枉费。想必慕清山也是调动了所有人马去寻。只是罗玄先受了暗袭，绝对会躲着这些人。
　　愈是寻他，他愈是躲得远了。
　　只盼他平安无事吧。
　　曾静同张管家细细说了要办的事项，却不料被青儿和蓉儿听了去。两人本就怀疑出了事，听了他们谈话，稍一揣测就明白了大概。
　　两人去找聂小凤，青儿埋怨如此大事为何瞒着他。但当青儿说出，又看聂小凤脸色，她分明是不知道的。青儿自知闯了祸，干爹怕她担心自然会瞒着她悄悄解决。
　　青儿主动去找曾静赔罪，也是让他去宽慰母亲。纸包不住火总会露馅，曾静试探二人到底听到了多少，知道了多少，又从聂小凤那里知道了多少。还好，他们只知一干人出门办事，罗玄出了意外，下落不明，以为慕清山是帮忙去寻罗玄的，却不知罗玄失踪正是因慕清山的人，更不知阿衡的真正身份。看来聂小凤虽知道了罗玄出了意外，但并未对这两个孩子多说什么。
　　曾静嘱咐二人不要乱跑，也不要去找慕清山打听消息，有任何新的消息他都会最先告诉他们。免得二人再生事端，也好让他们陪陪小凤。
　　曾静跨进聂小凤房门，宽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几经生死，只是没想到，现在还要经历。
　　“静官，你不必安慰我。”倒是聂小凤先开了口，“我相信，他没事的。可能只是不方便来信，或许是受伤了、中毒了，这些都难不倒他的。”
　　他是师父啊。师父是无所不能的。
　　“我已经加派了人手搜索，慕清山那边也是。此事虽非由慕清山直接引起，但他若没那个意思，他手底下人岂敢……”
　　“静官，此事我不想深究，我只想师父早点回来。”
　　曾静主动提到慕清山是想探一探她的态度。她现在不想提，过后自然也不会同慕清山深究，但两人的关系只怕彻底没了。
　　又说回来，慕清山是个人物。但命运，是谁都说不清的。

　　记不清下起了今冬的第几场雪，曾府里一片寂静。雪不急不缓，下了一整个白天，屋顶上积了厚厚一层。
　　蓉儿已有些倦了，挑亮了灯盏，对聂小凤道：“凤姨，今晚我陪你，早些歇息吧。”
　　聂小凤宽慰道：“凤姨没事，蓉儿快回房睡吧。”
　　蓉儿不愿走开，聂小凤再三劝她，终是劝她回房。
　　仍是无睡意。聂小凤在书桌旁踱步，忽儿记起了什么，搜索书架，除了满架的医书，还有整卷的心经。罗玄每夜抄写心经，已经十几年，习惯了之后也就随身带在身边了。
　　经书的扉页已经有些卷边，由于翻阅的次数过多，手感略薄。聂小凤一页页翻过，回想起每夜罗玄也是如此，一字一句誊抄。
　　曾静将近天明时才回府，雪已经停了很久，吹起了刺骨的寒风。聂小凤的房间还有灯光，曾静无声叹息，裹紧了披风走进小院，敲门无人应，他轻轻推门进去，寒风瞅了空隙猛地扑进来，吹落了满案的纸卷。

　　阴沉沉的日子过了十三日。
　　天儿晴地湛蓝，却冷的彻骨。
　　张管家红着鼻尖，一路奔向了曾静的书房。
　　“七爷来信了！”
　　曾静展信舒眉，老七找见罗玄了，罗玄无碍，先前中了毒，毒早已解了。

　　欣喜又等待的日子又过了三十二日，已是腊月二十七。
　　一辆灰尘仆仆的马车停在了曾府门口。
　　赶车人摘掉了毡帽，露出老七那张俊俏的脸。
　　突然，从门里冲出一个人影，径直扑到老七身上。
　　“七叔！七叔！你可回来了！我爹呢？我爹呢？”不待老七回答，青儿急急去开车门，罗玄正欲下车。
　　“爹！”青儿堵住车门，将罗玄抱了个结实。“算准了日子我都等了三天了，你可终于回来了！娘她……”
　　罗玄拍拍他后背，问道：“你娘怎么了？”
　　“娘正盼着你呢！”青儿抹一把眼泪，“我去告诉娘！”一溜烟又不见了影。
　　老七扶着罗玄下车来，喟叹一声：“终于回来了。”

　　罗玄和老七走到小院门，正遇上青儿半扶半拉聂小凤过来。
　　罗玄停在院门口等。
　　聂小凤不急不缓过来，握住他双手，像任何一位妻子迎接出门晚归的丈夫。
　　“回来了。”
　　“嗯。”
　　“先去洗个热水澡，暖暖身，解解乏。”
　　“好。”
　　聂小凤回房收拾罗玄换洗衣物，渐渐模糊了双眼，刚才的强撑此刻终于放松下来。刚才分明看到他走路时右腿不适。老七信中说他当时右腿中了毒刀，国境之地也无药材可采，又有追兵在后，他躲在山洞近十日之久，生生硬受了毒伤之苦。后虽经医治，到底晚了一步。
　　取了衣物，轻轻推门进去。水汽升腾，苦苦的药味刺鼻。罗玄端坐于水中，脸上似有痛苦之意。察觉小凤进来，瞬间慌乱，片刻消失。
　　小凤看在眼里，轻声道：“换洗的衣服我拿来了，静官已回来，等着你一起喝茶。”
　　罗玄终无所躲藏。
　　但当聂小凤亲眼看到他右腿上一道三寸长的伤口，从后脚踝斜向膝盖，伤口凹陷，应该是挖去毒伤所致。
　　替他穿戴腰带时，聂小凤双臂环过他腰身，倾身抱住他，万千思念、担心，化为一声：“师父……”
　　罗玄埋于她的发颈，轻声回应：“我很想你。”
　　又一日，桃花岛来信，平安到达。
　　罗玄和聂小凤携手于庭中赏梅，曾静持信前来。
　　“是时候告诉蓉儿和青儿了。”

作者有话说

　　落了三篇番外，补上，九十九也是个好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