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nihi

5、第二章 惊马飞祸(上）

　　城外不远处有座破庙，大概有城中大户人家的院落那么大，门口歪歪斜斜倒着些雕像，连人走路都得绕着，远远就可以看到上面蛛网缠结，这庙看上去荒废已久，早已成了一些无家可归者的寄留之地。大殿内立着一座神像，虽然灰尘蒙面，但细看还是可以看出是一位五官清丽的女神。女神座旁有着些许雕像断裂的痕迹，看得出一旁应该还有座小像，只是早已不知所踪。像前侧翻的香炉体积庞大，也不知道什么人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将它打翻。殿旁的柱子上的文字大多湮灭，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些字：九天、泉、天下。——这是齐朝香火鼎盛的九天仙女庙。
　　前朝齐帝认为始祖由九天仙女所造，为守灵泉而兴，所以供奉九天仙女，齐朝千年间境内四处可见仙女庙，庙里除了供奉九天仙女外，仙女座旁还立着姜姓始祖和的雕像。齐朝时君王祭完了太庙，还要祭的就是这九天仙女庙。受此影响，民间也对九天仙女推崇备至。据记载，当时香火最鼎盛的仙女庙有三。一在帝都，二在东城，三就是地处江南的这处了。逢年过节的庙会更是热闹非凡，游人如织。民间有戏言：“因庙兴城”。
　　现下此处雕像面目不辨，蛛网横布的破庙，丝毫看不出原先兴盛的痕迹，若不是这殿内的大柱上勉强辨识出的文字，还真叫人难以相信。
　　不过两百多年前，随着齐末帝蹊跷的驾崩，改朝换代，天下分崩离析，这原本作为齐朝帝王缅怀祖先的仙女庙就很快衰败了下来。至今天下仅剩，香火尚可的九天仙女庙都在镜国境内，至于其他三国则是再无踪迹可寻了。
　　秭归城外的这处九天仙女庙虽然早就破败，但随着近百年布施行为在月国官宦女眷中的流行，也总是能看到一片热闹的象，有时候碰到同一时间两家女眷摆摊布施，众人拿了这家，再排那家，很是热闹。
　　布施的最佳的时节大约是在三四或者八九月，天气既不怎么炎热，也不至于受冻，恰到好处，又可得一个好名声，许多人都会在这段时间凑热闹。虽是三月，今日的天怎么看都有些灰蒙蒙的，太阳一直都没露过脸，江南春季多雨，有人猜测稍晚些时候就可能有一场雨。这个时候，大多数的官家女眷都愿意呆在闺阁里喝喝茶，磕磕瓜子，家长里短一番，基本没什么人愿意这样的天出来。
　　破庙里蜷缩着的乞丐午睡到中午醒来想到的首先是怎么填饱肚子，看着这阴沉沉的天就大感不妙，有些人还留着前前两天尚书夫人布施的稀粥和干粮，勉强可以混过一天；那些春季不留存货，等着下回布施的人只得不管天气，打算赶紧进城去讨些食物。
　　当众人看到几个侍卫模样的人进来清场的时候，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直到有人在大殿中央放上了一张桌子，一旁搁下几把椅子，才如梦初醒。可不一会儿就又迷糊起来，就这样的天，感情哪家的女眷高兴过来布施？不管怎么着，看见官家的人还是得乖乖听话的，于是那些人收拾起家伙聚在了庙门口，原本还打算进城去乞讨的也不愿意走了，都看着里面的侍卫忙进忙出。
　　门口的侍卫看着他们探头探脑的样子很是生气，抿了抿嘴唇，朝众人吼道：“看什么看，呆远些，一会儿夫人们来时可给我小心一些，不然有你们好看！”哦，原来这样的天还真有人来布施，乞丐们对于这些夫人产生了好奇。到底谁那么好心这鬼天气过来？
　　不一会儿破庙就被简单收拾了一下，用来发放的食物也安置妥当。一刻钟之后，远处迎来三乘轿子。最前头的轿子上青色的轿帘被风吹得微微摆动，一个常年混迹在城中，略有些见识的乞丐叫道：“丞相夫人！”接着行礼，众人这才醒悟，跟着行礼。
　　轿子稳稳的停在破庙门前，第一乘轿子里走出一个少妇，美艳不可方物——想来就是那正室方夫人；后面跟着下来两个也很清秀可人的女子——一看便知这是二夫人陈氏和侍郎夫人汪氏。虽然这三人都是身怀六甲，但其中一人明显看起来身子重了许多，估计就是怀着双生子的汪氏。
　　一众侍女小心搀扶着三位夫人，等到他们腆着大肚子就就座之后，布施就算开始了。
　　不一会儿破庙门前就列起了老长的队伍，衣衫褴褛的众人捧着破碗，或是拿个瓦片候在那儿。队伍前面的人不掩欣喜之色，而后面的人则不耐烦地催着排在前面的人快往前走，虽然庙里发放食物的侍卫已经加快了手脚，可还是比不上人数增长的速度，破庙门前的队伍还是列地老长。
　　庙里的三位少妇，含笑看着面前低着头领粮食的人。领粮食的人中有胆大的抬起头来瞟一眼座上的三位夫人。正中的那位太过夺目，逼得人不敢直视；左边的夫人很是慈善，眉间却有种若有若无的哀伤；右边的那位看着众人笑着，那笑容直暖到人的心中。临末了，目光收回来之时，那人正对上面前侍卫狠狠的眼神，一低头赶忙拿着食物就往外跑。
　　一两个时辰以后，前来领粮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带来的粮食也差不多了，一直站在一边默默注视着发放的一个侍卫冲着各位夫人拜道：“三位夫人，时辰差不多了，夫人们想来也累了，未免相爷及侍郎大人担忧，卑职还请夫人们回府。”
　　三位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正中坐着的方氏起身道：“好，那就回府，这里就交给姜大人处理了。”说罢三人缓缓走出大殿，上轿准备离开。
　　那姜姓侍卫嘱咐两三个手下留下清理，就带着人抬着轿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