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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俟于城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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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国主便翻了牌子去菡萏宫。宁妃正与安晓下棋,安然又是趴在窗户边呆呆看着外面。
“爹爹。”安晓喜笑颜开,扑到国主怀里撒娇:“爹爹好久没有来看我们和娘亲了。”
国主摸摸她的头笑道:“爹爹这不是来了么?”
宁妃早已梳妆完毕,姿态娴雅,行李后便只是笑看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其乐融融,国主撇了一眼又看到安然。虽然安然性格安静,但是生的粉妆玉琢,天生就有让人心生怜惜的本事,所以国主也一把抱过安然笑道:“爹的小安然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
“回爹爹的话,安然没在想什么。”安然甚为乖巧的答道,顺便又伸出两只小手扯父亲的胡子:“爹爹胡子又长长了。”
国主看她一脸稚气,神情甚为逗人,不禁大笑,安晓却嘟嘴道:“爹爹偏心,只抱妹妹不抱我。”
“安晓这么大了,爹爹抱不动了。”国主放下安然,看着宁妃缓缓道:“宁儿,我有事与你商量。”
宁妃见他神色,便让宫女先带两个女儿下去,先问道:“国主要下一盘棋么?”
国主看了桌上残棋,含笑道:“安晓的棋艺又精进了,你都下不过她了。”
“多谢陛下夸奖。”
国主听她这样回答,倒是一愣,缓缓道:“宁儿,你这是怨我了。”
“臣妾怎么敢。”
“……我们相交十余载,你的脾气,我很清楚,你是真生气了。”男人揽过女人的肩,叹气道:“怪我很长时间没有来看你么?我真是国事繁忙。如今梁国……哎……”
“……我知道。”宁妃幽幽道:“我真的没有怪你。我有了安晓和安然,已经很知足了。”
国主听了这话,心知结姻这事这样的情形说下去肯定说不成,便千哄万哄自己的娇妻,两人久别,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嘛,如此花前月下,自然是要温存一番,于是……(大家懂的)。
安晓和安然被带出母亲的寝宫后,安晓打发走了宫女,她问妹妹要去哪里,安然自然是一副事不关己随便去哪的模样。安晓同她一起长大,知道她的性子,若论闯祸,自己自然是闯祸的料子,但是自己好歹有不敢闯的祸,不过自己这个妹妹么……简直就是天塌下来都有高个子顶着,只要有合谋,骗骗她就可以屁颠屁颠把她拐走了。
所以……安晓很不放心自己这个妹妹,生怕她有一天就被骗走了,几乎去哪都带着她。
其实,安晓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国无人敢惹安晓,这是一个定律。陈国无人想惹安然,这是一个铁律。
打从安然出生起,凡是见到她的男女老少叔叔伯伯阿姨婶婶,只要她叫一声“XX好”,对方就会满面笑容的塞给她糖吃。
就连视宁妃为死对头的夏后,都经常对安然视而不见,不给予打击报复。可以这么说,假若灼言不是安然的亲哥哥的话,夏后可能都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娶安然。
这是为什么呢?没有为什么。其实,人长得好,是可以当饭吃的。
而安然还有一个特色,就是:绝对不吃眼前亏。
安晓想了片刻,提议说去司兵部,她双眼发亮道:“我纵横司兵部三四年,那些人就没一个打的过我的,但是前几日居然有个小子能接上我好多招,而且他进步非常快,我好久没跟他打架了手痒的很,阿然和我去看看吧。”
安然刚要说好,眼神却一怔,顿了一下摇头道:“我想睡觉了,姐姐去吧。”
喔,千古奇闻。
安然居然没有答应,安晓大大意外,她狐疑道:“你这么早就睡了?”
安然点头,又补充道:“我想去看看父王和母后在干什么。”
安晓此时已渐通人事,虽然雾里看花终隔一层,不过也知道是件让人羞窘的事,她这个妹妹素来波澜不惊,安晓眼珠一转,便想让安然窘一下,欣然答应了。
于是她眼望着安然离去,窃笑了一会,看看天色才猛然醒悟道:“得走了,不然误了场上比武的时辰可不好。”
在姐姐走后,安然便慢悠悠的折转了方向,开玩笑,她虽然不知道爹娘在干什么,但是爹娘知道她偷看会不给她糖吃的!她就知道姐姐不整她一下不会放她走,又算好了时间,总算可以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去了。
安然思索了一下,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虽然成功甩脱了安晓和各种监视人,但是……往哪走呢。
不远处响起两声鸟叫,安然便随着鸟叫声走了。
学鸟叫的人把安然引到一个陌生荒僻处,才现出原形,彦淳抖落身上的草,见到女孩慢悠悠的踱步过来,深吸了好几口气。
安然站定,一句话都不说。
彦淳等着安然问句“你干嘛”也好,不过安然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他又只好叹了口气,心知自己的时间不多,踟蹰半晌才道:“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哦。”
“……我……我还有一件事。”
“嗯。”
“我……我……”他脸红了半天,硬是没说出来,安然也发现他的不对劲,奇怪道:“你发热了么?”
彦淳差点一口气把自己憋死,不过他知道安然的年纪才十岁,自然不好跟她解释,又心道:她才十岁呢,什么也不懂,男子汉大丈夫,要说就快说!
于是他一口气说了出来:“我喜欢你,我要娶你!”语气犹如临刑之前,风中颤抖。
安然这回倒没什么犹豫,好奇道:“你要娶我?娶我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彦淳心中纷乱,却也知道自己来不及解释,安然这时却很给他台阶下,又追问道:“是不是就像父王和母妃一样?”
彦淳点头道:“对对对!”
安然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心里想道,父王和母后嘛,父王不就是隔好长一段时间来看看母后嘛,然后俩人说些话就没了,这有什么不好答应的。
她心里私自以为彦淳太过孤单,想找个玩伴,所以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给卖了:“好啊,这有什么难的。”
彦淳大喜:“你答应了?!”
“答应了呀。”
“这件事不可以反悔!一辈子都不可以反悔!绝不可以反悔!”
安然见着彦淳脸色严肃,也颇为犹疑了下,仔细检查前面对话想找出漏洞,彦淳却急的不得了:“我要走了,你快回答我啊。”
安然:“……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彦淳含糊道:“我师父催着我走呢,你快点,快点……”
安然又问:“是不是我不回答你就不能回去,不回去你就要被打屁股?”
彦淳:“…………差不多吧。”不是被打屁股,是被敲头。
安然心里很同情他,心想,不就是一辈子隔几年去看看他么,没什么大不了的,答应吧,于是她干脆道:“不反悔。”
听到回答后,少年反倒安静了下来,也没急着催促了,他又犹豫了一下,红着脸说:“今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安然:“……妻子?”
“我……我以后再跟你解释。不过天子纳妃,虽然地处属国,基本的礼仪还是要的。纳礼是来不及了,便先定亲吧。”他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玉镯子,轻手轻脚的给安然带上,那镯子通体碧玉,光华流转,甚为小巧,一看就知道是上上品,彦淳握着她的手帮她戴上边道:“礼仪说男女授受不亲,除非至亲之人。这镯子是我母后传给我的,说遇到了心爱的女孩子就送给她。如今……我送给你,这是承诺,你要记住,一辈子不可以反悔,不可以忘记。”他这段话语速极快,安然几乎听不清楚,便啊了一声。
彦淳见那镯子戴在她手上还是大了一圈,还好险险不会掉下来,便松了口气,他看着她的眼睛,黑瞳晶亮,眸光奇异,低语宛如魔咒:“这是一个承诺,不死不休的承诺。”
安然就算年纪小,也浑身打了个冷战,隐约觉得自己答应的是个很危险的事,她害怕道:“不要,不好玩,我不跟你玩了,镯子还给你。”
彦淳岂容她反悔,紧盯着她道:“你刚刚答应了,绝不反悔。”
他这样一字一顿,盯的她头皮直竖,安然顿觉危险极大,秉承着绝不吃眼前亏的原则。还有平常宁妃实在教育的太好,便颤颤巍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彦淳也知道吓到她了,叹了口气,却再没有时间安抚她,月华之下,女孩唇紧紧抿着,有些苍白,他不禁有些心疼,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然后安然看着他走远了,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戴着的镯子,努力把它取了下来。
被姐姐和母妃看到了会被责骂的。安然想:自己还是好好把它放起来,等彦淳恢复正常后再还给他吧,反正几年才见一次,时间很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