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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我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我是不是死了。
      之前的梦一直是片段,一段一段,但是这次从我不知道几天前开始做梦,一直一直地持续下去,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从这个城镇到那个城镇,我不用睡觉,不用吃饭,甚至不用呼吸。
      如果我死了,为什么死后是这个情景?
      不过也很好,我看着他们幸福地生活,偶尔办办帮务,偶尔舞剑,偶尔对弈,偶尔行猎,游遍了北方山山水水,吃遍了美食。
      一切我渴望得到却又得不到的自由和爱情。
      然后有一天,晏儿说:“我们去南亭吧。”
      他说,等到我们到南亭,那儿的树刚刚发芽,那儿的花刚刚开放,鸟儿叫起来像乐曲一样,湖里会有身穿彩衣的歌女在放声歌唱。
      他错了,南亭刚刚经历兵灾,或许已经不再安宁祥和。
      不过那青年说:“好,我们去南亭吧。”

      我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等定一定神,才发现自己在一个房间中,依稀是灰色的墙,黑色门窗,黑色家具,阳光从紧闭的门窗外透过来,屋子里一片宁静。
      只是视线里什么都很模糊,物体的边缘朦朦胧胧,桌子上依稀放着一本书,我却看不起书面上的字是什么。
      这有点像是前世听别人说的近视的感觉。
      是的,近处的紫色锦被上的花纹,窗栏处的雕刻都能看得分明。
      我被结结实实地塞在被子里。
      我动了动,只觉得全身酸软,没有力气,好不容易积攒下来一点力气,使劲一抬手,把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我穿的是一身白色棉睡衣,一丝花纹也没有。眼前的手瘦弱纤细,仿佛只剩下一层半透明的皮。
      我莫不是……又穿越了吧。
      咿呀一声,门开了。
      天光明晃晃地照进来,我模糊地看到有个女人的轮廓,她站在门口,脸转向我,愣了一会儿急匆匆地进门,把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放,立刻关了门走过来。
      没有关系,我不用看清楚也知道,这是青妈妈。
      被窝外面有点冷,我想现在应该是冬天。
      青妈妈见我哆嗦,把我的手塞进被窝里,一边流泪一边把我用枕头垫起,把桌上的托盘放到床边小几上,喂我喝汤。
      我有点尝不出来汤的味道,而且汤一旦流进胃里就带出很浓的一股药味,恶心得想吐。
      我使劲忍着,慢慢咽下去,渐渐地,我能尝出来点汤里面的咸味,但是我觉得很饱。
      青妈妈不再喂我,一边收拾一边流泪,用温热的手巾给我擦了手脸,又扶我躺下去。
      她坐在床边,为我拢了拢被子,跟我说:“太医说醒了就好,我再去找太医看看。”
      我迫切地想叫一声青妈妈,张开了口却出不了声,青妈妈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别怕,公子,有青妈妈呢。”
      然后我又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闻到屋子里有炉火和其他熟悉的味道,等到睁开眼睛,发现是黑夜,屋里灯火通明,床边小几上有个人坐在那里看书。
      他一身白衣,明黄色腰带,微弯着背,膝上的书本稍稍倾斜对着光。
      我虽然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是我想我知道他是谁,因为我想起来昏迷之前看到的那双靴子。
      是兼文。
      我早应该知道的。
      我想起来青妈妈开门的时候,我从门口望出去,是一个长方形的小院子,地上铺着白石,院里砌着两个花坛,架子上藤条抽出了嫩绿色的小叶子。
      不像是皇宫的设计。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是皇帝还是贤王。
      我动了动,兼文随手把书放在一边,掖了一下我的被子:“醒了?饿了没?要不要喝点粥?”
      他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扶着我起来,拿一个靠垫垫着,起身去炉子那边拿粥。
      这时我才看到,屋内燃着两枝巨烛,火色甚明,桌子不远处放着一个红泥小火炉,炉上放着一个陶锅。
      陶锅一掀,米粥的香味夹杂着一点药味弥漫室内。兼文从陶锅里盛起一小碗粥,一边拿勺轻轻搅着一边走过来又坐回床边。
      我仍然不很饿,不过也知道大约是这几个月伤病的关系,就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咽下去。
      兼文见一碗下去,把碗放在旁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粒药给我。
      我并不想多疑,可是他明黄色的腰带那么碍眼,我看着他掌心里的药怎么看怎么可疑。
      当然我没有选择地吃下去了。
      兼文摸摸我的头顶,像是称赞我乖,然后说:“太医说你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只要配合,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遗症。”顿了顿,又说:“没关系,我可以养你。”
      我觉得我可能笑了。
      他把手里的小瓷瓶放到床边:“这个药连续吃两个月,会让你的眼睛变成黑色,视力会有影响,但是没有关系,等到皇位禅让仪式坐实,会有解药让你恢复视力,然后你就安心做你的太上皇好了——皇上现在好好养伤,天下臣民可就看你的了。”
      我想说我的字迹并不和皇帝的字迹一样,可是张了张嘴只发出一点气音。
      罢了罢了,这种小事,他们会安排好的。
      兼文唤下人过来收拾了一下,重新点上一炉香,自己脱了靴子就躺到我的旁边。
      “睡吧,明天开始会特别忙,我就没有很多时间休息了。”

      我的视力一天一天地差下去。
      一开始就像是近视,物体的边缘开始模糊,只能看清近处的东西,渐渐地,物体变成一个一个几何形状的色块,等到差不多三十天,我的视线里面只有一团一团各种颜色的光晕,到了晚上更是只能看见两团烛光,并且一走动,各种光线仿佛波浪一样起舞,一定要等到停下来才再次固定。
      虽然几天之后就能开口说话,我并没有告诉青妈妈这个状况,可是青妈妈逐渐地给房间里的家具漆成不同的颜色,晚上点着三根蜡烛,出门去院子里让李叔一步不错地跟着我。
      等我数到第四十五天,已经只能分辨白天和晚上,我也就不再出门。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我醒来之后还没照过镜子呢。
      失明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我知道我就在房间里面,我知道房间的中间就是桌子,桌子的右边是门,往后走几步就是床,青妈妈为了防止我撞伤把椅子都用布包上了角,我的理智都知道,可是我就是觉得往前走一步就是深渊,等待我的就是无尽的坠落。
      我想我很害怕。
      我太害怕了,所以有一天我跟青妈妈说了,这天开始李叔陪着我,每天在房间里唱曲儿给我听。
      相比李叔的曲,我其实更希望有人能念书给我听,但是李叔和青妈妈都不太识字。
      然后突然有一天,兼文过来看我的时候说要念书给我听。
      他很少过来,所以礼貌起见,我也没有拒绝。
      “有盲子道涸溪,桥上失坠,两手攀木盾,兢兢握固,自分失手,必坠深渊。过者告曰:‘毋怖,第放下即实地也。’盲子不信,握木盾号。久之力惫,失手坠地,乃自哂曰:‘嘻!蚤知即实地,何久自苦耶!’夫大道甚夷,沉空守寂,执一隅以自矜严者,视此省哉!”
      ……我要不是残疾人,我一巴掌扇死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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