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危险的光与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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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房门，穆离对着落落的庭院出了会神，随后走出了院子。他穿过长长的巷口来到热闹无比的大街上，在捻熟的七拐八拐后来到一家酒楼的后院，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酒楼的后院设有厨房，一群人正在厨房前后热火朝天的忙活着。跑堂急而不乱的脚步声，厨房大娘中气十足的催促声，厨子们甩油入炒锅的爆裂声，店掌柜火爆的呵斥声……
穆离走在这些奔忙的人们当中，安静的像一抹游魂，直到一旁的厨房大娘眼尖的瞅到他，伸手拉到一旁道：“你这孩子怎么跑出来了，你娘的身子可爽利些了？”
这位厨房大娘住在穆离家附近，自家也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最小的儿子恰巧与穆离同龄。因为心疼穆离乖巧懂事却总被有疯病的娘亲打骂，所以时不时的会把穆离领到家里塞些好吃的。
后来穆离的娘亲病重，让本就贫困的家境如雪添霜。厨房大娘便把穆离带到自己工作的这间酒楼里帮忙打点下手，每月底还可分得些食物银钱让穆离母子度日。
酒楼的掌柜是个五十开外的老头子，平日里看似严肃，心地却是极好，厨房大娘能把穆离带到酒楼里做事，亦是经他默许。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穆离有个得疯病的娘亲在这小城里俨然不是什么秘密，也无法成为秘密——
初来咋到，他的脸上手上脖子上尽是数不清的瘀痕和抓伤，那一种不死不休的激烈，蓦然一眼，已然惊心。
虽然现在情况好了些，但是众人打心里怜他，对他也就特别的照顾。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厨房大娘嗓门大，这一喊把大家伙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没什么，不小心刮伤的。”穆离淡淡的说。
厨房大娘张了张嘴巴，到口的质疑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她何尝看不出穆离在说谎，只是见他低着头一副纯然无事的模样，心中终是不忍揭穿。这时楼内传出掌柜的喝斥声，众人这才回过神的重新忙碌起来。
今儿楼里客人比往日多，据说楼上雅间还来了几位出手阔绰的人物，看装扮谈吐不似一般人，所以大家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伺候着。
“你手伤成这样，这两天就不用帮忙干活了。”厨房大娘说。一般厨房里都备有一些止血或治烫伤的药膏，大娘便拿了些给穆离敷上，又用干净的帕子把伤口简单的包扎起来，完后在门边寻了个小矮凳给穆离坐着，问过穆离知道还未吃午饭，又给他盛了碗热面汤吃，最后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放心的干活去了。
穆离慢吞吞的吃着面汤，眼角余光扫到手上包扎过的伤口，不觉微微停顿。从别人的身上得到一连串的关怀对他而言实在有些新奇，但是感觉还不坏。
因为考虑到家里那个疯癫的女人，穆离吃完面收拾好碗筷便动身离开，刚走到来时的后院门口，就见一人端着一盘酒菜鬼鬼祟祟的在树下转悠着。他认得这人是楼里的跑堂叫李二，平日里好吃懒做，满口胡话，还烂赌。一起共事的人里无人愿意待见他，只因是掌柜的远房亲戚才得以留在楼里做事。
那李二一见穆离顿时眼前一亮，装模作样的捂着肚子上前哼唧道：“哎呦，今早不知道吃了什么坏东西，闹得肚子一阵一阵的。穆离啊，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穆离冷丁丁的看着李二，心里多少猜出了点什么。李二好赌，在外头欠下不少银子，可能这会他要送菜去的那桌客人里有他的债主，所以才会进退两难的躲在这里着急上火。
“李二——！”掌柜的吼声远远传来，找不到人上菜气的头发都要竖起了。
“穆离……”李二可怜兮兮的叫唤一声，又从怀里摸出小半吊铜钱咬牙往穆离怀里一塞，道：
“算我求你了，行不？”
穆离摸了摸怀里的铜币，想起家里虚弱的女人，最终一言不发的接过盛满菜肴的盘子转身往楼内走去。
掌柜的看到穆离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的骂道：“他奶奶的小兔崽子，又给我招事了！”骂完又对穆离挥挥手：“楼上三号雅间，先把酒菜送上去吧。”
以前穆离只在后院帮忙，没有在楼里面做事的经验，所以也不知道三号雅间在哪。正要开口询问，掌柜的已经转身忙别的去了。
穆离无奈的微低下头，转身“噔噔噔”的上到二楼。好在每间雅间的门旁都挂有牌号，穆离一间间的找过，终于在廊道左边的拐角处找到了门号为“三”的雅间。
“什么人？”不待穆离开口，房内就先传出一道冰冷浑厚的嗓音问。
穆离张了张嘴正要应答，眼前的房门突然 “吱呀”一声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霎时把他瘦小的身躯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之下。
“我是来送酒菜的。”穆离说。
不想阴影的主人冷冷道：“我可不曾点过任何吃食。”
穆离心下一跳，还未及抬头看清对方的模样就被一股强硬的力道扯起甩进了房内冷硬的地上，随即咽喉又被锁紧拖着摁倒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一连串的攻击快得令人猝不及防，穆离睁大眼，望入一双冰冷的寒眸，里面盛满了近乎血腥的冷酷，还有阴郁暗沉得折映不出半点光明的，纯粹的黑！
穆离伸手抓上桌子的边缘，眼前一片泛黑模糊，脸色更是因为气息受阻而涨的通红。他不知道一天之内被人掐了两次脖子算不算是不幸，但是他知道掐在脖子上的这只手和疯女人的力道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眼中闪过一丝狠光，穆离正要试图摆脱这种困境，一道清朗好听的男音陡然在房内响起道：“我说朝君啊朝君，不过是个孩子你何必下这么狠的手，若只是一不小心走错了门，那岂不是冤枉？”
那人的语气中满是戏谑的味道，但仍让那名叫朝君的男子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穆离翻身滚下桌子，双手捂住脖子发出一串低低的咳嗽声。
片刻，一双价值不菲白色锦靴踱入穆离的眼帘，随之下颌被一把冰凉的白玉骨扇挑起。
穆离冷冷看着眼前的男子，咳嗽声渐渐低了下去。
穆离对人的美丑没有太大的感觉，可以说是倾向于麻木状态，但是眼前男子的容貌还是让他莫名的产生了一丝怔然之感。
男子穿着一袭月牙白的锦袍，同色的发带束着如墨的长发拢在身后，额前垂下几缕散丝，慵懒中带有一种超然于世的随性，此刻双眸灿如璀星，唇边笑意吟吟，仿佛冬日的暖酒夏日的凉风，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适宜自在……
穆离避开扇子站起身，只觉右手的伤又隐隐作痛，还有潮热涌动的感觉，不动声色的低头一看，只见包扎伤口的白布果然已被鲜血染红。
穆离的目光不由落向那名叫朝君的男人，一身恍若鬼魅迷离的黑衣，鸦羽乌黑的长发狷狂的散落在肩侧身前，还有那双子夜般深邃暗沉的眼……从头到脚，从眼神到呼吸，甚至连他所站的地方都仿佛蒙着一层暗黑的色彩。
两个男人站在他的面前犹如光与影。
一个明媚得让人自惭形秽；
一个黑暗得令人窒息绝望。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危险的光与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