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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春畅(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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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非常紧张,身边哪怕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让我莫名的惊惧。我让小素搬到我房里陪我睡,却每晚差不多睁眼直到四更天,耳里听着小素平稳的呼吸,自己在被里却是手心都握出了汗。
可府里一直风平浪静,跟往日一般将时间安静地送走。我又不免开始怀疑那天我只不过是听到了一些下人的闲言碎语,或许他们说的阿卜只是我不认得的某个府外的人的名字,而非小卜。那两个男人的声音我回想了很久,终究无法与任何人对上号。那般刻意压低了的嗓门,而我又是在忐忑不安中听到了三两句,委实让我无法辩明究竟是谁。可是我确实听到他们提到赵沁不在府中方好办事,那他们要办什么事?为何要乘赵沁不在?
我头都想痛了,却丝毫无线索。可内心里的某种想法,或许是以往经历养成的某种对未知的恐惧,让我将那晚上发生的事一个人也没有告诉,包括郭叔和谢六。
时日一长,周围什么异常也没出现,我悬着的心开始慢慢放下,没准那天真的是某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各郡由水患引起的暴动一个接一个地在赵沁大军到来之际被扫平,各式捷报纷纷上报朝廷。曾广有时会差人送了最新的讯息入府里给我,我便会与郭叔一起看关于战况的最新消息。府里的下人也被这胜利的讯息所感染,他日回京不知道朝廷又当以什么形式加赏他们的王爷。各人的脸上俱是带上了丝喜气,做事也麻利了很多。
可十一月底朝廷又颁下旨意,着赵沁携工部侍郎李承旭就地修筑长堤,以防来年汛情。又拨款一百二十万两为修堤筑坝之费,任赵沁为监察使,代为行使安抚灾民之事。这样赵沁的归期又往后延了。
腊月已至,上京里已下了几场雪。这日早上,我在议事房里看着小素在整理一大堆的东西。小素正有条不紊地将一些过冬的物品整理出来,并打理成包。
“小素,那个暖手炉多捎上两个,有金边那个大的是给王爷的,再那几个梅花点的给刘大人带上。狐毛裘子不要白的,怕脏了不好洗,还是那黑色的好,冬天的棉袜若是不够再跟夏妈妈说说,多要些厚点的来,还有鞋……”
小素头上已经略微出了些汗,议事房里已燃上了火盆,我正捧着暖手炉不停地呵气。自从马场堕马之后,我便受不得风寒,极易感冒。郭叔与谢六早已将议事房布置得暖暖和和,还生怕我冷着,连暖脚炉都为我送了过来。
小素抿嘴一笑,直了直身子,道,“早前都送过去了好些棉衣及衣物,那些东西也够王爷和大人们过一个冬天的了,我看这些东西送过去还不知道能不能穿上呢,就是你最心急。”
我笑道,“别胡说。南方的气候潮湿,比不得上京。他们男人家在外打仗,肯定不会勤换衣裳。那些棉衣都禁不得水气,一湿了半天都干不了。还是得赶紧送过去一些防水的皮裘是正经。”我又接着道,“我知道是你这个小丫头累了想偷懒。”
小素嘻嘻一笑,又低下身子将另一件鼠毛大衣叠好,道,“我哪敢啊,还不是你叫我做啥我就做啥,王爷累着了冷着了对我可没啥好处,你说是吧?”
我笑嗔道,“臭丫头,嘴还硬。”
小素笑道,“我还想跟姑娘说件事呢,三日后便是十五了,历来城里大户人家的家眷都要去寺里上香。姑娘来了这么久从来没去过,我就想着央一下姑娘,咱们也去拜拜求一支平安香,保佑王爷好不好?”
一听到寺庙我心里便刺痛了一下,但随即定了定神,看着小素恳切的脸,便点头答应了。小素高兴地道,“谢谢姑娘了,我收拾好东西便去吩咐他们准备!”
我点头道,“再去告诉吕姨娘一声,她去或不去也得让人家知道,免得又说咱们的不是。”
小素高兴地点头,更加用心地折起衣服来。
这时门上响起敲门声,我忙道进来,郭叔挟着一股冷风走了进来。他今天穿着簇新的棉夹衣倒显得很精神,只是鼻子被冻得红红的,一双眼睛突遇屋内的暖气便蒙上了一层水气。
郭叔微笑道,“姑娘还在收拾东西呢?我正想来问姑娘一声,车已备下,咱们是不是该往春畅阁去了?”
我看看沙漏,巳时已过了,忙起身道,“呀,原来这么久了,真劳烦郭叔您等着了,我马上就去。”起身拿着挂在椅上了大氅披在身上,吩咐小素几句便与郭叔出了门。
府门外已有青色的大篷马车在候着,四个亲卫俱候在车旁,当中自然就有老马和老魏。谢六立在车旁,看见我出来,淡淡露出一个微笑,伸手扶了我上马车,他便坐在车夫身边。郭叔本来执意要走着去,我不肯,一定让他跟我同车。他推辞不过,也跟我坐上了马车。
车内四周俱是厚厚的挡风棉布帘子,坐椅上、地下都铺着羊毛毯子,踩一脚都会陷进去。郭叔坐在我侧对面,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春畅阁是一间有名的茶肆,布局之精茶价之贵那是上京城里的翘楚,平常人等是不会有闲钱去喝这等茶的。正由于此,那里便成了很多巨贾聚首商谈之地。我今天要去那儿会的,便是扬威镖局的总镖头。
王府的收入并不单单只有所属田庄这一项,在几个月来整理帐本中,我已经基本理清了它主要的脉向。
它不外乎包括以下几种:第一,亲王的俸禄:这实在不算很多,一年就四千两白银,四十两黄金,外加各式稻米各五十担,精粗面粉五十担等等。充其量也就只够府里的下人们支领十二个月的工钱罢了。如果再算上逢年过节家里人还得缝制新衣、封发红包、雇请工人翻修房舍等各种杂项,就足以将这份俸禄花得精花了。
第二,田庄里的收入:其主要的进项便是各种鸡鸭鱼肉并各式五谷杂粮。一年如果风调雨顺,两个位于上京效外的田庄合在一块,最多只能奉上四千两白银。如果遇上了冰雹或是水患,那顶多也就只有两千两白银。它奉上的田庄所产也只能做为一时新鲜的吃食,活禽养在府中还得花粮食,如果摆几次宴席,基本上这些活禽也就只能维持三四个月的量。
以上两项的收入,待我看了府里两年的流水帐本后便有点冷汗涔涔了。维持这么大一个府里的吃穿用度,各项花销就如流水般汹涌往一个无底洞去了。每年待到七八月的帐本一起头,我便可以看到本上开头所记的结余粮款已所剩不多,可后头还有足足半年的日子,那这府里究竟是怎么支撑下去的。
所以我也就了解了厉王府还有它不为人共知的收入,第三:它开设了两家银庄及三家古董店,还有四五间酒肆,并两家成衣作坊。初见到这份帐本时我有些迷惑,因为从未听郭叔主动跟我提过,而且郭叔将帐本交给我之后并没有象以往那样安静离去,而是候在一边,好象专心等着我提问。
果不其然,这几项动产的名字我都听说过,都是在上京城里有相当名气的店铺,据说生意都蛮好。主人的名字我特意问了郭叔,郭叔立即坦承地告知,原来都是他自己的远房亲戚。至今日我方知道,原来这些店面真正的主人是谁。
核对过它们近三年的流水帐后,发现经营状况都相当不错。尤其是古董店,每年均会有接近两万两白银的纯利。银庄及酒肆的生意也算可以,加上银庄放贷所生息款,这几家店面合在一起也勉强可以有两万两白银左右的进项。成衣作坊的生意也挺好,粗略算一下,两家店面一年有两千两白银左右的纯利。
待发现这第三项收入后,我的眉头方舒展开来一些,不再象最初始那样咬着笔杆发愁了。
进项的帐本查完,便要核对支出的帐目了。待接过厚厚一撂的本册时,才看过几页,我就已经觉得头大如斗了。上京城里有密密麻麻的关系网,上至内宫,下至同僚,所有的红白喜事全部都得到礼。上贡的礼物自不用说了,每项物价不上一千两那根本不用出府门,更别提如果对方是正得宠的内眷或是庭臣。同僚之间较为好说一些,毕竟亲王级别的没几个。但迎来送往的各式奇珍异宝真是海了去了,光看那些礼单上的名字就够珠光宝气。
我细细一算,府里收到礼物时一般除了留下自用,大多积个几年也会发往古董店或是转送人,其余的礼物还得自个掏钱买。照这种算法,就算有那几间铺面的收入也顶多刚够填这个坑。
我从没想过原来赵沁会这么“穷”,在我正为此感到捉补襟见肘时,发现了压在最底的一本帐本,不知是郭叔特意还是无意的,将它故意放到了最后一本。
几个夜晚挑灯细读之后,我方理清了这最后一本帐本的流程,上面记载的是王府的最后一项收入,也是获利最高的一项,即第四项:珍玩的长途贩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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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