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尘》小旋旋旋

62、书房

　　第二日天未明，赵沁就上朝去了。

　　我住的屋子就在吕姬住所旁边，只是一间小小的暖阁，南北开窗，不大但相当整齐。小芙第二日早上为我送来了几件换洗的衣裳还有一些手巾帕子，还特地为我端来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脸水。我急忙谢道，“小芙姐姐，谢谢你了。”

　　小芙笑道，“是我家姨娘吩咐的，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找我家姨娘或是我就行了。”

　　我道，“小芙姐，我也不过是王爷的书房里的丫头，不敢这样劳烦你们。我初来乍到，还请你以后多提点多。”小芙点头答应。

　　小芙去后，我洗漱好，换过一件干净的衣裳就出了屋。刚小芙已将王爷书房的位置告诉了我，我便依着她所说慢慢寻去。

　　一路行来，细细打量这府第，倒真是雕梁画栋，处处都显出当初设计的精巧思量。嵯岈假山，叮咚活水并那一丛丛由卵石围绕着的青葱植被。豁然开朗处便植几棵参天大树，小巧转角处倒是斜斜栽着几颗水仙。回廊上挂着许多鸟笼，里面各色彩禽正不住鸣叫。走了半天，但见美景新艺处处，心里一边感叹，也一边暗记着这来去的路径。

　　这府第的规模可真大，大清早起，已好多家仆开始在打扫了。还有一些下房里的丫环在廊上举着手喂雀，见到我都含笑招呼，我也一一含笑回礼。正行间，转过一精巧院落，院门倒是开着的，我打门前过，看到龚姬正伏身在一丛开得灿若云霞的菊花上看着。

　　我跨进院门，对龚姬福了一福，道，“龚姨娘早。”

　　龚姬抬举头见是我，微笑了笑，道，“你起得这样早啊。”我见她是一件新的淡黄的衣衫，头发在后边挽着一个家常髻，一点饰物也不带，脸上也未施脂粉，倒显得脸儿更白净了。她手里拿着一把剪刀，脚边放着一个竹篮，篮里盛着几枝刚剪下来的菊花。

　　她轻抬手，细细在花丛里寻那最含苞待发的花枝，一边对我道，“昨儿还睡得习惯吧。”

　　我回道，“很好。谢谢姨娘挂念。”

　　她卡地一声剪下一枝菊花，拿在手里看了看，放回篮子里，回头道，“这样就好，我还怕你不惯了。我屋里的丫环一个叫小蓉，一个叫小莲蓬。你以后若是需要什么，只管找她们。”

　　我谢一声，接下来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笑道，“怎么不见吕姨娘？”

　　龚姬伸手挑中一枝最大的菊花，手中剪刀用力，卡地一声又剪了下来。她将菊花伸到鼻下闻了闻，看着我温言笑道，“尘儿啊，你不是就住在吕妹妹的旁边吗。她昨儿晚上喝醉了，王爷当然要留在她那照顾她，她今天早上当然不会早起了。”

　　我有些尴尬，只好微笑道，“是我糊涂了。我还要去王爷书房里候着，我先走了。”

　　龚姨娘道，“尘儿，过会我叫小蓉给书房里送几枝菊花，你插好放在书桌上，王爷是爱菊的。”

　　我点头称是，辞了龚姬，快步到了赵沁的书房。赵沁的书房外观却也是相当的华丽，各色的门帘及窗户纸都是崭新的，看来家里人为了迎接他归来都花了不少心思。揭开门帘进屋，内里是很宽大的两进。外屋三面墙都是书，只余下南面墙开一扇大窗。迎着窗中间是一张书桌，上面磊着厚厚的几部书，笔筒里插得跟树林似的。里进屋里却是几张红木圈椅。旁边还有一张很大的茶桌，放着整套的紫砂茶壶，中间还点缀着几盏玉碗。一张临窗的琴台上放着一张瑶琴，并一绿玉香炉，墙上倒是挂着好几支笛子和箫。

　　已有家仆将书房都打扫过了，我只不过是换些新香入炉，再整理一下书藉，余下的就是等着赵沁回来了。

　　赵沁下了朝，脸色不太好，在禁城门口跟刘参宇等人说了几句就回府了，刘等人自是先回各自府上将衣服换了再过来。

　　回到自个家中，赵沁也不要别人服侍，换下朝服就到了书房。我正在书桌前摆弄那几支白菊，见到赵沁揭开帘子进来，忙福了一福，道，“王爷。”

　　赵沁见了我，只轻轻恩了一声，想说什么也终究没说。只是进到里间在圈椅里坐下，用手轻轻按着太阳穴，道，“给我泡壶茶，要云山初雾那瓶。”

　　刚才我已将书房里放置东西的位置都大致看了清楚，除了几个上锁的柜子。茶叶是很好找，足有二十几瓶之多，都储得好好的。听他这样说，我急忙取出云山初雾，学着师父在庵里泡茶的样子烧起水来。等茶泡好，赵沁只是端着茶，细细地在嘴边吹气，手里握着邸报在看。案上香炉里燃的是他最喜欢的百合香，我立在一旁，窗内外静静不闻人声，惟闻烧开了的水在丝丝作响。

　　过了好一会，刘参宇，农华，曾广都来了，身上俱穿着便服。见到我后，刘参宇微微对我笑了一下，曾广与农华倒是怔了一怔。

　　赵沁见他三人到了，忙起身道，“来，三位快坐。”我为他三人泡上新茶。知他三人此番定是有大事要商谈，于是退出外间立于门边，也防止会有人在门口偷听。赵沁见我如此，眼神颇为嘉许。

　　赵沁道，“今儿朝堂之上皇上的态度大家都是见到的了。”

　　农华道，“皇上今儿的态度可以说是根本没态度，既不说王爷立的是什么功，也没有说赵硕该如何发落。那班大臣也个个都在疑神疑鬼，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曾广道，“恩，确是如此。只是王爷，不知昨天您面圣时皇上都与您说了些什么？”

　　赵沁道，“昨天我进宫时郑太师也是在一旁。你们也知道赵硕手里那道圣旨，我在穆平得到这道圣旨后，根本没打开。正是因为我知道这上面的内容，所以就索性装个一无所知，看皇上倒是如何给我个交待。”

　　曾广道，“那你原封不动将那圣旨交还给皇上又怎么样了？”

　　赵沁一笑，“郑太师并非庸才，皇上也非碌碌无为之辈。早在他们得知赵硕为我所杀之后，他们早就想到那道圣旨我是绝对不会打开的，因为也就会原样地还给他们。”呵呵一笑，“果然，皇上一接到圣旨后，就开始大骂赵硕，说赵硕矫旨，立意铲除本朝功臣，罪不可赦。”

　　农华道，“可今儿皇上却没按这出来唱啊？”

　　刘参宇道，“这就是他高明之处了。他还摸不透王爷想做什么，而赵硕本来就是他宠信的人，说要给赵硕定罪，怕他也没这么快能想出个周全的名目来。”

　　曾广道，“赵硕的余党咱们是一定要连根拔起，不能有半点迟疑，而且尽量要快。只怕当年他手下的亲护里还有一些兵马，这些都是要赶紧夺过来握在咱们手里的。只是皇上现在态度不明，却叫人怎么办呢？”

　　赵沁道，“众位倒不必急，我们说是没有用的，但有人说就有用了。”

　　农华道，“谁？”赵沁笑了一下，伸指指了一下北边。农华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微笑道，“不错，倒是忘了他。”

　　曾广也明白了，刘参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赞道，“好个云山初雾。我跟王爷在边城，连不到这一半的好茶也是喝不上。”

　　赵沁道，“待会曾广兄就请立刻起笔写封信，快马送出。”

　　曾广起身应声是，复又坐下道，“只是当今郑太师的权势是越来越大，今儿又撤了杨尚石的职。可怜杨大人，做了五年的巡察使，为人刚直不阿声名在外，就因为跟郑太师就科考一事争了几句，便被他寻了不是。”

　　刘参宇道，“郑太师的权势也不是这一两年内便如此壮大的，若没有皇上的故意为之，他是绝不可能有今日之势的。只是我们今日回京，却必不能遂了他的愿。”

　　赵沁微微点头，道，“今日在朝上还见到了林将军，寂将军和平将军。只是打了个招呼，都未能深谈。我倒是想设个宴，请他三人过来一叙。”

　　农华道，“这好办，王爷回来，定有许多人要接风洗尘。改日我与曾广兄就说摆个接风宴请王爷，再把他三人叫上就可以了。”

　　赵沁道，“好，只是这地方要选得好些，不要有太多的闲杂人在旁。”

　　农华道，“王爷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赵沁道，“我离京这么些年，他们三人在京里也必是受到了很大的排挤。我看不单是他们三人，很多平日里跟我交往稍密些的同僚大多现在都不复升职，在朝上倒是见了众多新的面孔。这些新人里，不知是士族多些，还是庶族多？”

　　曾广道，“倒是庶族的多。就为这点，朝里一些旧臣倒是颇有微词。”

　　刘参宇道，“那倒是可以从这里下手。常王爷现在不上朝了吗？”

　　农华道，“刘大人有所不知，半年前郑太师无缘无故将常王爷的一个门生查出贪污，远放了边疆。自此常王爷就跟郑太师不睦起来，时常托故不去上朝。”

　　刘参宇道，“哦，还有这事？”眼看着赵沁。

　　赵沁道，“王叔以前也是不太待见我的，但今日听你们这一说倒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看来我得择日去拜会一下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