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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吕姬(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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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家仆七手八脚将彩灯从廊上卸下来之时,府门口传来爽朗的大笑声,并肩进来两名男子。一名黑脸膛,宽宽的肩膀,一身黑绸衫下摆绣了只青鸟;另一名中等身材,脸色红润,腰间佩了块美玉。
黑脸膛人大笑道,“王爷,咱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地把您给盼回来了!”
红润脸色之人也笑道,“咱们可是一股风儿就到了您府上,可别跟咱兄弟二人说今日您这家宴不欢迎咱们,咱俩可是铁定了心在您这儿扰一局的了!”说完哈哈大笑。
赵沁微笑道,“曾广兄,农华兄,我说今天刮的是什么好风,原来是好客风。”说完大步上前握住两人的手用力晃,道,“平日里二位是请都请不来的,今日我一回来两位倒是联袂而来,看来今天定是要不醉无归了。”
刘参宇也笑呵呵地上前彼此见过礼。吕姬与龚姬想是见惯了两人,也没有回避,只是含笑福了一福,我也跟着福了下去。那两人也没有什么尴尬的表情,也依着礼数回了,叫声嫂嫂。
曾广是工部侍郎,农华与其同部,是个员外郎,明年开春就能晋补工部缺职。这两人当年是同科进士,曾广是一等三十六名,农华是一等三十七名。这两人在上京候职时因为考场上名次相近,所以倒是认识了。认识之下颇为投缘。过不多久又因为机缘认得了刘参宇,再被引荐给赵沁,成了厉王府里的常客,来往得颇为频繁。
黑脸曾广道,“王爷,您出去这么一趟,怎么脸就是晒不黑?倒不象我这脸板,谁见了都叫二黑头,这些年就是光待在家里也愣是白不起来。”
刘参宇大笑道,“那不如下次让你也去一次边防,看能不能看你给捂白了。”
农华笑道,“刘兄别听他的,你以为他在京里就真待在家啊。皇上让他三天两头出去督河工,这脸板能白吗?”
这时郭管家已上前回道,“王爷,酒席已在偏花厅开好,请各位爷入席吧。”
赵沁牵了曾广和农华的手道,“两位兄弟就随我入席吧,有什么话咱们席上再说。”四个男人说笑着沿着回廊往偏花厅而去。
吕姬回头对丫头道,“菊花,今日王爷要请人吃酒,你去跟门上的说了,今晚王爷不见客了,任谁来都说明日再来。”菊花应声是,吕姬又道,“你再看紧点厨房,让他们上菜快些,今儿有熟人,比不得往时,不得怠慢。你去吧。”菊花领命而去。
吕姬笑着对我说,“妹妹,咱们也入席去。咱们府里可比不得那些小家子气人,将自个的女眷藏着掖着的。这曾兄弟和农兄弟都是家里来往颇多的,不是外人。我们也没有必要避那嫌疑,只管入席。”
龚姬在旁笑道,“是的,尘妹妹。你在这儿待久了,自然就会知道了。我们姐妹都不是那拿腔作调的人,王爷待我们也极温好,你就当这成自个家。”
吕姬掩嘴轻笑道,“哎哟,姐姐,好话都叫你说完了,妹妹还能说啥呢。”又对另一个丫环道,“小芙,你将我住的院子边上那个小院落收一收,送几床被褥过去。”转头对我道,“尘儿妹妹,先委屈你在我旁边休息一晚,明日早起再派人好生为你收拾了,你可千万别嫌弃啊。”
我有点不知所措,忙答道,“谢谢两位姨娘的关爱,尘儿已经承受不起了,但凡听姨娘们的安排就是了。”
吕姬携了我的手笑道,“进了这个门,就是咱家的人了,别说这样的客气话。咱们以后还得好生相处,多多担待呢。”说完轻轻一笑,又道,“咱们进去吧,他们男人家可等急了。”
待得我们三人穿过回廊,来到偏花厅。只见大厅当中摆了一乌木大圆桌,早已布满了一桌的菜肴,热菜冷盘并各色点心水酒,无一不备。他们四人已分宾主坐了下来,赵沁坐首位,左手第一是曾广,右手第一是刘参宇,农华挨着曾广坐。
见到我们进来,农华笑道,“嫂嫂们快坐。”吕姬与龚姬笑着告了座,在末席坐了下来。吕姬要拉我在她旁边坐,我执意不肯。吕姬强不过我,正要说什么,赵沁道,“你就由她去吧。”方让我立在了一旁。
我不肯坐其实是因为刚才农华说的那句话。我在赵沁跟前只是个丫环身份,哪轮得上什么“嫂嫂”。一听他说那词,我当时脸都羞红了,好在赵沁为我解围,否则就凭这名头哪能与他们共席,所以只是站在旁边和另两个丫头帮着服侍。
只见饭桌上,先敬了赵沁头杯。沿着花厅一圈的立式烛台上都插着九金硬烛,燃起不闻烟气。还有四个家仆立在花厅门外但听传候,厨房里的小厮快手快脚地将一盘盘热菜不断地端上来,再交到丫环手里,捧到桌上。我手里捧着暖酒壶,不过是一个铁皮盒子,内装温水,将酒瓶子放在里面,取其能暖酒之意。
三杯下肚,又吃了几筷子菜,饭桌上登时热闹起来。曾广将筷子一放,道,“王爷,您走的这段日子,可能是真不知道上京朝廷里都发生了啥事。咱们天天看邸报,却是日日都在为您担心哪。”
赵沁这时笑道,“曾兄,这是家宴,只谈风月,不谈国事。”
刘参宇也稍稍对曾广使了个眼色,笑道,“曾兄,你我分开这么段日子,你太长时间没来过王府,所以连这个规矩都不记得了吗?该罚该罚啊!”
曾广一晃头,自嘲笑道,“哈哈,王爷刘大人教训得是。咱只是太长日子没见着王爷了,一听闻王爷今日进京,早早就在家里候着,只等王爷面圣回来,咱们可就是来扰这个东道的。可谁知道一见面,就顿时将规矩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刘大人说得是,该罚该罚!”自个伸手取过酒壶,满满为自己面前斟上一杯,一口饮尽,又连倒两杯,尽皆下肚。
农兄道,“我看这段日子王爷不在京,曾大人都没有这样尽兴喝过酒。今日这一饮,酒虫都要出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也纷纷陪饮了一杯。
席间众人只挑些闲碎的事情来谈,无非谈哪府里新起了宅子,哪家的马球打得好,哪里又起了一间新酒肆,卖的一手好菜式。吕姬与龚姬与他们三人都极为相熟,席间不时劝酒,巧笑盈盈,灯光明媚,也映得众人脸上泛起一片春霞。
吕姬娇俏,说话带娇;龚姬温婉,让人如沐春风。四名男子又都为胸襟开阔之人,胸中丘壑万千,见识谈吐自非常人。又有这两朵解语花在旁,花厅边角上还烘着大大的取暖炭炉子,直烘得一室温暖如春。
待得吃得七八分醉,曾农两人方辞去。赵沁与刘参宇,还有吕姬和龚姬都送至门口。府门外已有他们自己的轿子在等着了。赵沁道,“两位大人,明日等我下完早朝再来府里一叙。”
两人点头称是,有家仆点着灯笼将两人引至桥边,告辞而去。刘参宇这时也对赵沁道,“王爷,今日路途劳累,又喝了这么些酒,明日还得早起上朝,您还是先歇下吧。明日咱们下完朝再说。”
赵沁点头,也有家仆点了灯笼引刘参宇至他自己的轿子旁。刘参宇在上京里是有祖宅的。回京之时,早就他府里的下人一路跟着来到了王府。见他上桥,赵沁吩咐道,“将府门都关了,今儿累了一天,大家都早些歇息。”
吕姬在席间喝了一些酒,出来送客时脸已是晕红,再配上她原先已扫过的淡红胭脂,更是粉脸红光。眼中水汪汪的,直如要滴出水来。龚姬喝得少,倒还好些。见家仆将门关上,上了闩,赵沁方回身,沿着回廊往内院走,自有家仆在前点灯照明。
天色已全黑,我跟在两个姨娘身后,对于府里景象也看不太清。只觉得回廊甚多,到处拐来拐去,很多花草点缀其中。走了不一会,吕姬有点不胜酒力,脚步有点虚浮了,只听她轻噫一声,脚下滑了一下。好在菊花跟她离得近,忙伸手扶住了吕姬,惊道,“姨娘!”
赵沁闻声回头,问道,“怎么了?”
吕姬直起身子,轻声道,“没事,只是妾刚才喝多了些酒,有些不胜酒力,胸口有点堵,不太舒服。”
赵沁走到她身边,细细看她脸色道,“恩,确是有些喝多了。回房里叫菊花给你喝些醒酒汤。”
吕姬略略弯下身子福了一福,没承想这一福却是头重脚轻,把持不住,整个人就往赵沁怀里栽下去了。
赵沁忙一把扶住吕姬,道,“你没事吧?酒量这样差,还偏要喝这么多。”
吕姬娇喘着正正身子,待要起来,却是起不来,只是软软地倚着赵沁,低声道,“妾是因为王爷回来高兴的嘛,平日里王爷几时见过我喝酒来着。”说完又有些气喘,脸上更是红起来,双眸如蒙上一层水雾,身子更是站不稳了,喘着气道,“妾走不动了,头好晕。”
赵沁扶着她道,“我扶你回房吧。”转头对龚姬和我道,“你们都各自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