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尘》小旋旋旋

141、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这人是赵沁的手下不会错，他一身高超的武功，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还有他知道这个所在，俱已说明了他的身份。
　　贺兰尘心下怔忡不定，一时半会理解不了刚才这人说话的意思。情势实在是摸不清看不透，明明大略与孔雀已结为盟约，何来反噬一说？难不成大略自己内部又要发生什么祸事，致使形势会急转直下？只是这祸事到底会是什么，是何人引起，为何赵沁会这般言之确确，难不成他对一切均是了如指掌？
　　贺兰尘一声呼哨唤来马匹，翻身上马，不管怎样，贺兰莫此次前去攻打饿狼坨就极为不妥，对方显然是一切均胸有成竹，贺兰莫岂不是自投罗网？
　　天已尽黑，四方长草里含有深重的雨水，湿湿冷冷地扑到贺兰尘的面上，但却怎么也扑不灭贺兰尘心内那焦急之火。
　　孔雀大军开拔至少已有两个时辰，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战势分明。
　　“快点！”贺兰尘一马鞭抽在马臀上，她素来爱惜马匹，这回是皮鞭真抽上去，心里那真是狠急了。
　　希望自己能赶得及，千万不要让贺兰莫出什么事。贺兰尘在心里默默在祷告着，深重的夜幕让她几乎看不见前方的一草一木，只单凭着直觉放任着马匹向饿狼坨的方向奔去。
　　奔了许久，隐隐觉得地面有些微震动，再往前行，只看见前方天际有红光直冲上天。她心里越发不安，知道战事已起，越发催促马匹直向前去。
　　待得越行得近，连人声也越发清晰，各种兵器碰撞，临死之人发出的惨叫，声声不绝于耳。再行一回，便开始在地上发现断折的兵器，半明半灭的火把，倒伏于泥水中的士兵尸身，有孔雀的也有元嘉的。
　　贺兰尘忍不住一具具尸首看过去，均不是她心中所想之人。越往前走，尸身越多，靠近城廓的攻防战已活生生地展现在她的面前。孔雀这方尚排着整齐的方阵，领头一面“贺”字大旗就着火光依旧招展。
　　贺兰尘急转马身向着那面旗下奔过去，好在马鞍上放着一把长刀，那是贺兰莫执意要放上去的，他说贺兰尘随手的匕首太小，如果在混战当中根本起不到保护作用。提刀在手，心里只觉得一阵酸楚，刀仍在，只是送刀之人还是不是在前方？
　　刀剑无情，周围正在混战的士兵一见有人骑马过来，尚看不清面容便纷纷刀枪往贺兰尘身上砍。贺兰尘左挡右挡，不过片刻功夫，身上已是斑斑血迹。她心里焦急，只觉得浑身上下俱是冷汗，那方大旗明明就在前方，可不知怎的却好象就是到不了跟前。
　　她勉力支开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枪，只听胯下战马哀鸣一声，身子便猛地往前一冲。原来她骑的马被砍断了前腿，贺兰尘一蹬腿，踩在马鞍子上，趁着马匹落地之前挣脱了出来。旁边立刻伸来一把大刀，只砸得她膀子一阵酸痛，她转目间看到那匹跟随她良久的马儿目中流露出哀伤的表情，慢慢委顿在地。
　　城上城下俱是火光一片，天知道周围到底还有多少人，她身上本来的白衣在泥水里打滚，沾上血迹早分辨不出颜色。
　　贺兰尘只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眼前的人潮过也过不完，可是再拖延一会，阿莫会怎么样？
　　贺兰尘再也忍耐不住，嘶声喊了出来，“阿莫，阿莫，你在哪里啊？回答我啊！”她现在只觉得两只胳膊都酸得几乎要举不起来，只想立刻甩开兵器好好躺下来休息。
　　有几个孔雀士兵识出了是她，可没有一个说得出贺兰莫的下落，都是遥指那面大旗。贺兰尘从远处望去，只见那面大旗周围所围的人数越来越少，正不断地向西南面退去。这时猛地从城里冲出另一支衣甲鲜亮的骑兵，约有三百人左右，如利刃一般直冲向那面贺字大旗。
　　一切出现得这般突然，又是这般恰如其分，让战场的局面顿时形势大变，纯是一等君上钩的安排。为什么对方隐藏得这样好，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有这么强的增兵？为什么……太多的为什么来不及想，“不要啊！阿莫！”贺兰尘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手中的刀法大乱，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支飞箭，扑地一声插入她的小腿。贺兰尘痛得咬紧牙关，一把就将箭羽拔了出来，只觉得温热的液体开始沿着小腿缓缓渗下。
　　忍着剧痛，贺兰尘勉强支撑着继续前行，可是眼前的人影好象越来越多，任你武功修为多好，一身陷战场，四周围密密麻麻全是人，最终也会体力衰竭。
　　贺兰尘只觉得身体内的力气在一分一毫地消失，有如一只大手在轻轻地将精力抽离开她的身体。以往在大漠作战，身前左右全是孔雀士兵，何时象这般孤军奋战过。
　　眼望那面旗子越飘越远，贺兰终脚下绊到一具尸体，猛地摔在了地上。腥臭的泥水还有血污溅了满脸满身，还没来得及抬头，另一名立于身旁的孔雀士兵一下子被刺中小腹，斜斜地倒了下来正好砸在贺兰尘的背上，贺兰尘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醒转，一睁开眼便看见一车帘，通透的日光穿过竹帘射进来，刺得眼睛花花的。贺兰尘微抬了抬手想遮挡一下，一举手发现身上衣服已全部换过了。记得自己摔下去时明明溅得满身都是泥浆，这回身上干干净净的是套青色衣裙，连脚上的箭伤也仔细包扎过了。
　　紧接着感到身下震动，原来身处一正在行驶的车中，车的内里极简陋，只在自己身上盖了一层薄被。
　　贺兰尘坐起来，伸手撩开车帘子，一眼看到驾车的马匹，还有穿着孔雀服饰的车夫，不觉松了口气。车夫听到声响，转头一见贺兰尘，连忙行了个半礼，道，“公主殿下，您醒了！”
　　贺兰尘微微点头，问道，“贺兰莫大人呢？”
　　车夫答道，“贺兰莫大人在队伍的最前面。”
　　“哦……”贺兰尘大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贺兰莫没有事，他终于还是安全了。贺兰尘斜倚着车厢，又继续问道，“我们昨晚攻打饿狼坨的战况如何？”
　　那车夫是个老兵，一听贺兰尘如此问，顿时眼中含泪，“败了，是惨败。最后只剩下不到三千兄弟，贺兰莫大人只能带着我们撤退了。”
　　一闻此言，贺兰尘猛地抬头望向四周，果然自己身坐的马车周围尽是神情沮丧的孔雀士兵。他们此时再没有出征时那种意气风发，反而是垂头丧气，许多身上的盔甲不全，兵器折损，更多的还包扎着各式的绷带，一脸黯然地跟着大队伍徐徐前进。
　　贺兰尘又惊又痛，问道，“我们现在是回孔雀？”
　　车夫点点头，黯然地低了头。
　　贺兰尘登时眼中充满泪水，一时的震惊，愧疚，悲哀，愤怒，种种情绪堆积于心。隔着泪水看那些拖着沉重步伐在走的孔雀士兵，个个衣衫褴褛，神情委顿，相互扶携着。
　　贺兰尘招手叫过一个传令兵，说道，“能不能请贺兰莫大人过来，说我醒了。”
　　传令兵得令即快步向队伍最前方奔去，贺兰尘倚在车厢壁上只觉得浑身无力。
　　过了半晌只见那传令兵满头大汗地独自一个人回来，回复贺兰尘道，“回禀公主殿下，贺兰莫大人说他一会再过来。”
　　贺兰尘点点头，那传令兵便自行归队。可是贺兰尘无数次帘子卷起又放下，从日中一直等到日落，贺兰莫一直都没有来。等到暮色四合，倦鸟归林时，大队伍终于停下，择一近水边开始埋锅造饭。贺兰尘在车上坐了一日，只觉得浑身酸软。她撑着车边下车，不要那个老兵的搀扶，一跳跳地往队伍前方去，只想找着贺兰莫。
　　她穿过众多正在安营扎寨的士兵，向前走了很久，终于在一堆士兵中间看到了贺兰莫的背影。他正弯着腰检视一个士兵的伤势，周围的士兵看到了贺兰尘，急忙弯腰行礼，贺兰莫微微抬起头，转过身与贺兰尘打了个照面。
　　只是一夜不见，贺兰莫原本清澈分明的眼睛里竟布满了血丝，他的头发凌乱飘散，一道淡淡的皱纹出现在两眉之间。他身上的衣服满是灰尘与血迹，显得污浊不堪，左手臂缠着个大大的绷带，上面还沾有血印。
　　贺兰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贺兰莫也不出声，皱着眉看着她。周围的士兵眼见如此情景，忙悄悄地散开了去，一时之间场地中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还是贺兰尘先开了口，道，“阿莫，你能平安我真高兴。”
　　贺兰莫没有笑，眼眸并没有象以往那样因为看着贺兰尘而明亮起来，反而显得冷淡疏离。只听他淡淡地道，“是，我是平安了，可是五千多兄弟儿郎却再也回不了大漠的家乡。”
　　贺兰尘咬紧下唇，只觉得腿上的伤口一阵阵地发紧。
　　贺兰莫哼一声转身欲走，贺兰尘急道，“阿莫，别走！”
　　贺兰莫停住脚步，但没有转身，只听他长长地吸了口气，继续用不温不火的口气道，“你应当知道这场战争中你要承担的承任，他们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傻傻地全军待在饿狼坨外等着别人安排布署好圈套，等着我们白白地将性命交到他们手上？
　　“他们全都是我的兄弟，最老的跟着我都有五年的时间，在我的心目中他们与我的亲生兄弟没有两样。可是我却没有能力救他们，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在异乡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我要怎么回孔雀去面对他们的家人？而且，我自己也深深地知道，造成这个局面的，竟然是……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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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消沉了一段时间，谢谢长评！＆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