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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2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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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待贺兰莫被抬入帐蓬后,贺兰尘随后便拿了伤药进来,跪在榻前亲手为贺兰莫解开了胸前的繃带。那是一道从左颈部直延伸至右胸的伤口,现在已停止流血。贺兰尘用银刀刮起伤口边的一点药渣凑到鼻端一闻,只觉气味清凉,便知是上好的金创药。但见伤口虽是皮肉翻卷,那一刀砍下来时应是极深,但药是好药,又包扎得当,贺兰尘一搭贺兰莫的脉象便知没有生命危险。
贺兰尘先前还当心贺兰莫的伤口处理不好,但眼下一见便松了一口气,将自己拿来的伤药仔细为贺兰莫敷上,用干净的布帛扎好,便怔怔地坐在榻前盯着贺兰莫的侧影出神。
贺兰莫由于失血过多,脸色显得很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他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卷起,在烛光的照射下在眼圈周围映出了一圈淡淡的印子。一丝头发垂在额前,贺兰尘伸手为他轻劝拂去。
似乎在昏睡里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贺兰莫的头微侧了下,嘴角也轻抿了起来。贺兰尘急忙伸手握着贺兰莫的手,轻声道,“阿莫,阿莫……”
贺兰莫只是轻转了转头,微微开了开嘴又沉寂了。
贺兰尘将贺兰莫的手轻轻举至自己的腮边,用他那略显粗糙的掌心来回摩擦着自己的脸颊。贺兰尘的怀里正揣着一封信,是今天上午刚收到六速儿写来的。信里对贺兰莫的失败痛加斥责,并要求贺兰莫于三日内定要向饿狼坨发起反攻。
当时贺兰莫下落不明,马力扎将此信交给了贺兰尘,贺兰尘看罢信后便陷入了沉思。发不发兵现在全由她说了算,一方面是六速儿在后方拼命地催促,另一方面却是赵沁以贺兰莫为条件要求她暂且缓兵不动。
贺兰尘一只手里紧紧揉着那封信,另一只手轻握着贺兰莫的手,看着他那高耸的鼻梁,薄薄的唇翼,双眉间隐现的川字,不由得喃喃道,“阿莫,我该怎么办?一边是你,一边是他,如果你醒着,或许会告诉我该怎么办,但现在……我想我只能靠自己了。”
她放下贺兰莫的手,轻轻在贺兰莫的脸上一吻,柔声道,“阿莫,你一定会理解我的。”转身快步行出了帐蓬。
马力扎正在帐处立得直直的,一见贺兰尘出来,立刻上前低声道,“公主殿下,贺兰莫大人的伤势如何?”
贺兰尘对马力扎安慰地笑笑,道,“你不必担心了,他没有事,只要静养就行。”
马力扎松了一口气,看看贺兰尘的脸色,又低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不该出兵?”从早上收到六速儿的来信后马力扎就一直在揣测贺兰尘的意思,不用贺兰尘多问,她也想得到六速儿自有另外的密信给了马力扎。
贺兰尘扭过头,在黑夜里处处营帐前都点着火把,白日里全幅武装的士兵此时大部份已在帐里休息,剩下巡逻站岗的士兵四下散开,整齐有序地守着各个重要进出口。他们的脸庞都极其年轻,有的极其美好,看着他们此时生机勃勃地走在自己面前,再回想起山谷里那四散的灰败变形的尸身,贺兰尘便觉得胸口闷闷的,别过脸不愿再看。
“我们此时不能发兵,要再等等。”贺兰尘寻着一条小径一边走一边说,马力扎急步跟在后面。他一听贺兰尘如此说当下皱眉,大声道,“公主,现在元嘉人也比我们好过不到哪去,还是一鼓作气把它攻下去,取得及时的补给才好继续南下……”
贺兰尘一回身,马力扎来不及收脚,差点撞上去,连连后退,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只听贺兰尘冷冷地道,“马力扎,你有点越权了。现在贺兰莫不醒,军中就一切由我作主。我说过不发兵你没有听见吗,如果再敢聒躁,你看我用军法伺候你!”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马力扎一个人恨恨地留在当地。
由此大军滞留城外,双方均按兵不动。十五天后贺兰尘收到密报,大略摄政王遇刺,并随之而来的是堂中棣的谋反。
堂中棣昔日是萧含博的宠臣,萧翌飞登基后将他老子的爱将一概杀的杀,贬的贬,堂中棣与他两个儿子的身份更是被排斥到权力中心的外围,只因他当年留下的根基还在,一时还轮不到他上刑台。可是两个作为将军的儿子兵权被夺,自己被高高架起,女儿在宫中离奇死亡,堂中棣自己心中的那份煎熬可想而知。要策反他并不算难事,难就难在如何让他夺取回一部份的兵权。
这也是贺兰尘收到密报后的第一想法,她对堂中棣并不陌生,在孔雀六速儿都跟她讲过这些当朝的重臣,包括他们的关系网,与今上的关系,这些都算贺兰尘的功课。
贺兰莫此时正躺在床上,由于伤势的逐渐好转使他一天比一天有精神,虽然现在还不能下床,但偶尔坐起来喝口粥已是能够。
密报贺兰莫已看过,见贺兰尘如此皱眉沉思,便开口道,“怎么,你在吃惊这些事?”
贺兰尘摇头,道,“算不上。”她不愿多谈这方面,转口道,“你还是别操心这些问题,大夫叫你静养,你就安心躺着。”
贺兰莫叹口气,道,“我知道你的心思。这十五天来你一直以下雨还有我的伤势作为借口不发兵,无非等的就是这个消息。”
贺兰尘手里正捧着一碗粥,一闻此言手中一震,差点就握不住碗。
贺兰尘转回身,只见贺兰莫双眼定定望着帐顶,幽幽地说,“我现在才知道,在你心中他是任何人和事都比不上的。”
贺兰尘放下粥碗,走回贺兰莫身边,慢慢靠着床沿坐下,半晌才道,“我早就想和你说这事,现在也好,你毕竟也知道了。”
贺兰莫扭过头不看她,道,“原来这么些年,不管我对你怎样,你都不能放下他吗?”
贺兰尘沉默了一会,答道,“是。你见过飞蛾扑火吗,我想我自己就是那只飞蛾。我明明知道一靠近他就会有危险,可我管不住自己,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说完之后她等了许久也不见贺兰莫转回头来,也没有听他再说一句话。贺兰尘几次欲张口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下,轻轻地退出了帐蓬。她没有看见,此时贺兰莫的枕上落下了一滴水渍。
又过了十天,贺兰莫已能打起精神对马力扎发号施令。此次出征贺兰尘并无一职,是以贺兰莫一恢复,军权又回落到贺兰莫手中。他立刻命令马力扎将大军前扎十五里,于落日时分对饿狼坨发起进攻。
漫天乌云,拖累征战双方许久的雨势虽已收缓,但沿途所有路径俱是泥泞一片,星星点点的不知是污泥还是血点。贺兰尘独自一人牵马越行越远,看不见军衣,听不见嘶喊。
她的头垂得很低,青丝盘起,只显得脸色越发的苍白。脚下无目的地漫行,一抬头猛然发现竟是回到了与赵沁相遇的那个山谷入口。她在谷口怔了一会,将马的缰绳一松,轻拍了一下马背,低声道,“你到旁边吃草去。”便将马儿放在一边,独自踏入了谷中。
还是那片山岩,几段枯枝散落于地上,还留有余烬。贺兰尘看着看着只觉得心中无限的压抑与苦恼,到底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为什么他在我心里种下的相思这般深,用时光的流逝也不能将之洗尽?是什么蒙住了自己的双眼,让人只能看得见他,而忽略了别人的好?
真是要烦恼忧愁死了,如果这次回到孔雀,等着自己的必是延误军机的责罚。可拖也毕竟拖了,难道这次出征的儿郎都不会有好结果,那能不能回到孔雀还成问题。她冷笑一声,或许就这样死在乱军之中还好些。
忽地一声轻响,有衣衫飘过的声音。贺兰尘猛地一转头,心中狂跳,难道是他?
在暗夜里举目望去,一袭黑影远远立于自己三丈之外,向着自己伏下身去,行了个礼。贺兰尘心里一松,登时有些失望,只听那人道,“在下奉主上之命于此等候明月公主,主上有话要带给殿下。”
贺兰尘问道,“你的主上是谁?”
那人隔得如此之远,连面目都隐在夜色里,只听他道,“主上曾将贺兰莫大人送回殿下军中。”
贺兰尘微微皱眉,道,“我知道了,他让你带什么话来,为何他不亲自来?”
那人似是侧耳倾听了一下周围的声音,确认无人之后方回道,“主上有紧要事正处理,目前不方便前来。”他等了会不见贺兰尘回话,便接着道,“主上要我告诉您,最近大略军中哗变形势不明,盛京城里正急速从四方抽调兵力。”
贺兰尘心中一动,问道,“他们的皇帝没事吧?”
黑衣人道,“尚不清楚,由于三方混战,消息来源均十分困难。主上的话是:并不排除大略会挥军西进的可能。”
贺兰尘大吃一惊,道,“你没说错?怎么可能?”
黑衣人又退后一步,“在下并没说错,主上的确是这样交待的。在下还有紧急事情要办,告辞!”风声一响,只留下光秃秃的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