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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六速儿 ...

  •   第一百零六章
      我拼了命地挣扎,脑海中灵光一现,想起昔日回京路途之上曾见过士兵格斗的技巧,当即手腕一沉,顺势手肘向后猛顶。噗地一声,重重击在一个人的胸膛上。箍住我的手臂略松了一松,让我稍微透了一口气。背后那人似没想到我还能做出这等反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是重新勒上了我的身上。这回所用力气更大,他的手臂横过我的腰间,将我的双手都束缚住,再无向后挺击的可能。
      我正欲抬脚向后猛踢,只听那人在我耳边低沉着声音道,“别动,再动我就闷死你!”随之捂于我嘴上的手掌突然加力,掩住了我所有呼气的通道。只一会我便觉得胸口憋闷,眼前开始金星乱冒。
      身后之人察觉到我的身体渐渐开始发软,不再做任何反抗挣扎时,又低声道,“答应就点头。”略微松开了捂在我嘴上的手掌。我得了一点气息,大口地吸气,只能顺从地点了一下头。那人感到满意,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挨着我坐在墙角下。
      我心内忐忑不安,隐约间听得远处有些细碎的脚步声,背后之人搂着我向着屋檐下的阴影又挪过去了点。那墙角处放着一个大水缸,缸身和墙角形成一个凹角。那人便拖着我蜷缩进了那个阴暗的凹处,躲在那片阴影里。
      听到那些脚步声渐渐逼近,似是不止一个人。从脚步声判断,来人四散开来,循着这片民居的巷道正慢慢逼近。
      我不敢有任何一点异动,耳边能感觉到背后之人呼吸。温热的气体拂在鬓边的碎发上,非但没有安心,反而有种诡异的压迫。
      我突地感到背上一片温热,似有什么液体湿了我的外衫,正透过层层衣物将那微温的液体倾泄在我背上。我心中一惊,鼻中也好象闻到一丝甜腥味。我不安地轻扭了一下身子,只换来嘴上所捂手掌的再一次加力。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渐渐汇集,透过水缸边缘的缝隙,我甚至在沙地上可以看到几条长长的人影。只见那几条人影聚集在一起,象是用手势商议了一会,便举步向我们身处的这条小巷走来。
      此时月色已朦,浅淡的身影一分一寸慢慢搜寻过来。我心中又惊又喜,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会不会发现我和身后这人的藏身之地,如果发现我们,对我而言又是怎样的结局?
      还有两丈,他们就要逼近水缸了。我身后之人却依然稳如磐石,喷到我耳边的气息丝毫没有乱了节奏。忽然轻轻呼地一声,有个身影从巷外奔来,来者身影甚快,一下子闪到前几个人的身边。我憋住气,依旧看地上那几人的倒影。
      只见后来之人捧上一个物件到另一人手中,那人将手中之物看了看,发出一声轻微的“恩?”
      听到这声恩我心内不由得狂跳,虽然只是一个恩字,但他的声音我早已熟悉不过,在这静夜中听来,哪会有半分差错?
      是阿飞!终究他来救我了!我从没想过他会抛下我不管,一如当日我们曾共同走过那漫漫长路,始终不离不弃。我心下激动,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我身后之人察觉到我的异样,手上随即加力。我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便又被箍得紧紧的。
      我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充满了泪水,我紧紧盯着地上那几人的倒影。阿飞,我就在你的面前,你再踏实上三步便能看到我。这么些日子我不得自由,便是一路忍辱负重到今时,终于于今时等到你了吗?
      两滴大大的泪珠从脸颊上滑落,垂在了那只束缚我自由的手背上。背后之人想是吃了一惊,气息稍微急了一拍,但随即正常。
      我听到阿飞低声道,“父……亲病重?”
      后来之人半跪也是低声答道,“是。海尔升八百里加急,昼夜兼程,一路之上不敢用信鸽,最终探知大公子所在。”
      阿飞似是踌蹰起来,在他这一犹豫瞬间,他周围几条身影当即跪下,中有一人道,“……事不宜迟,惹大公子再不归京,恐朝中有乱……”
      言辞切切,又是刻意压低,我只零星听到几个字,什么归京,有乱等等。
      便在他做不下决定的瞬间,我心内只觉得要烧着了似的。我惊恐地看着地下的身影,惟恐他那一个字的吐出。
      这一瞬似是特别短,又似是特别长,便在顷刻间已在这白银似的夜里翻滚了几个来回。
      他长叹一口气,一个字便已让我眼泪簌簌而下,“走!”
      只一闪眼,轻微几声风过,如有人半夜惊醒,还会以为是老天变了天,又吹起了大风扬起了漫天的黄沙。
      过了很久很久,再不闻外间有一丝声响时,我身后的人方慢慢松开了捂在我嘴上的手臂,只是腰间禁锢还在。我止不住心中悲哀,只觉得胸口都要炸了开似的。我含着泪向后瞪视,待要看是谁这般剥夺了我的自由。登时,一张清秀绝俗的脸映入我的眼中。
      他很年青,不超过二十岁。他有长长的黑色头发,中有几缕柔顺地散于肩上,五官深邃却也有着中原人的柔和线条。他的长眉微带痛苦地拧在一起,而一夜的月光,就这样静静流淌在他的双眸中。
      他静静看着我,我也回望着他。我们两人中间仿佛隔着一带星汉银河,透过亘古的黑暗却依旧遥遥相望。我不知道我们对看了多久,我竟觉得有种熟识的意识在我们中间弥漫开来。就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曾这样对他凝望过。
      他无血色的薄唇突然抿了起来,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悚然一惊,顺着他垂下的视线看向他的身前,发现他左胸上竟有一条从颈直贯左腰的刀伤。他外罩的青布棉袄已翻出大片的棉絮,一股股鲜红的血液正渗着棉絮丝丝流出来。我这时方知道刚才流到我背上的温热液体竟是他的血。
      他伤得着实不轻,刚才也用力过度,我的一顿挣扎使得他伤口必是又流了不少血。他此时脸色惨白,愈发显得一双眼睛点漆般墨黑。只是他还是紧紧箍住我的腰间,只是他搭于我腰上的手也显得有些轻微发颤。
      来不及犹豫,我伸手触向他的胸前。他一惊抬起眼睛看我,我柔声道,“我逃不了的,只是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他怔了一下,过了一会方将眼睛看向另一个方向,默许了我的举动。
      我心里长叹一口气,即便此时我再喊再叫,阿飞都听不到了。眼前我落于此人之手,就算他身负重伤,我自负也没有能力可以从他身边挣脱。这些年来多经变故养成的经验,便是决不要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轻举妄动,且行一步是一步,伺机而动罢了。
      我半跪于他面前,扯开他胸前的破烂的棉衣,一条狰狞的伤口便现于我面前,皮肉翻卷,鲜血正汩汩而出。我扯下一幅自己的内裙,拧成一团,紧紧地按在他的伤口上,只希望这样按压之下可以暂缓血液的流出。
      他这时已松下缚于我腰间的手,改而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微闭起双目。我知道从他微阖的眼睑里射出的精光无一时一刻是离开我的,我的一举一动他皆细细看在眼里,只要我有稍微地妄动,他便会毫不客气地给我重重一击。
      温热的血水湿透了布巾,渐渐的浸到了我的手指,从指缝中丝丝逸出。我恐慌之下抬头看他,他微动了动,哑声道,“我怀里有药。”
      我急忙从他怀里掏出一个黑石药瓶,见他眼光示意便知道是它了。我忙打开瓶盖,便闻到一股辛辣之气,将里面的东西倒于掌上,只见是一团黑色的膏体。我移开已被血浸透的布巾,将手里的药膏统统抹在伤口上。只是伤口太长,我又不知道该抹多少才是好,于是将一整瓶的药膏全都重重抹上,再扯下一幅内裙,紧紧地按压在伤口上。
      我暗自心惊,不敢抬头看他。这年青的男子能于无形中给人以压力,当他睁开眼睛时,那清亮的双眸几让你以为那只会是一潭清水,可那暗藏于其中的犀光却让我确实地明白,他其实是一匹等待时机择人而食的饿狼。
      血终于慢慢不再涌出,看来那药膏的确很好用。待到第三幅裙巾不再被鲜血湿透时,我才坐了下来微微喘着气。
      一个人影飞奔了过来,有压抑不住的欢快声音,“六速儿哥哥……”
      待奔到跟前,一见到伤口,便是一声惊呼,“啊,哥哥受伤了!”正是阮绯衣。
      她闪身到我旁边,伏下身子细细察看男子的伤势。我微让过一边,微一打量绯衣,她身上也星星点点溅上了一些血迹,头发散乱,但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她焦急地低声询问,这次用的是西域语言,我不再听得懂。
      巷外又走进一人,初时脚步急促,见到我们的背影后却有一丝地犹疑,便不由得放慢了下来。眼前的男子和阮绯衣抬头向后来之人点了点头,示意他靠近。我也向后看去,是那个我于前半夜看到的穿过中庭之人,我记得他的右腿有些微瘸。
      只是他此时并没有象初时那样仍戴着遮面斗笠,于是我看到了他的脸,是谢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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