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棹碧涛春水路》清青晓寒

11、暗香浮动璧月明

　　第十章 暗香浮动璧月明
　　王谢酒阑易惹牵（上）
　　一入秋，宫里就忽地忙碌了起来，是北方兀蒙族的未来可汗的继承者巴思王子要来觐见我朝，并且向我朝求亲。
　　北方的兀蒙族，逐水草而居，信奉赫图神母。他们剽悍骁勇，长期占据着大片的草场和牧地。只是近年来，由于鲁真可汗殆于国事，所以略显颓败。而我朝却是繁荣鼎盛，兵强马壮。因此，他们对我天朝是高山仰止，恭敬万分，也因此，巴思王子这次亲自来觐见求亲，以期在天朝求娶一名王妃，未来兀蒙族的可汗敦。
　　御书房里还是旧时模样，只是皇上最近常常的命我陪他下棋，但他往往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因为我本就棋艺不精，棋品也不好，所以他开局就要让我几子，中间还要忍受我的悔棋。开始时，我一悔棋，他就横眉冷对，渐渐地，他便也由我去了，反正我自认是女子加小人。
　　如此下棋，有一次被永瑗见了，他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要是外面仰慕我的人知道我下棋是这个样子，肯定要吐血，又说谁要想修养自己的棋品，就只拉了我陪练便是。
　　我也不恼，只向他无辜地眨眨眼睛，反正我就这样嘛.。
　　转眼间，便是八月十五，这天便是巴思王子的入宫觐见的日子。晚上宫中于御花园里大摆宴席。一时间，北方来的使团、朝廷里的官员及亲眷、后宫妃嫔，香衣鬓影，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这样的宴会，是我最感厌烦的，但皇上却点了我，要我出席，圣命难违，我也只好去凑那一份热闹了。
　　其实昨个儿便有宫人送了一套行头来，说是皇上吩咐的，但我只看一眼，就束之高阁了——皇上赐我的那行头，衣裳式样，饰物形制，莫不与妃相同，我只是一名女官，怎么有资格这样穿戴？况且我若穿了这一身参加宴会，还不被后宫那些女子们生生用目光杀死啊！
　　但我也不能穿宫女服饰啊。
　　翻箱倒柜，我终于找到一套还算凑合的衣裳，那还是我从宫外带进来的——一套湖青色的绮罗裙装，上面有夹缬的蝶与茉莉花样，清雅中不失华贵，还记得我当时十分的喜欢，便带了来，只是压在箱底已很久了，差不多都忘了。
　　我穿在身上也还合身，耳垂上再挂了一对珍珠耳附子，还蛮般配的，只是头上该怎么办呢？皇上赐的金步摇是决不能戴的，而我自己只有一只碧玉钗而已。我正在枯坐，忽见碧儿正拿了个小锦盒把玩，我随口问了句，“什么东西？”
　　“安王前几日送你的玉扇啊。”
　　“我看看。”
　　她将小锦盒递给了我，我打开取出一看，只见那玉扇长不过寸许，扇骨由玉琢成，扇面也是由玉片连缀，晶莹剔透，精雅绝伦。
　　想到以前看到的一个造型，我一下子有了主意。
　　我让碧儿先挑一把头发，把它梳成一个髻，再挑出几络，将那玉扇向右斜斜固定在髻前。又捡了一束先前没挽在髻里的，只梳了几梳，散在左肩，便算成了。
　　等她头梳好了，碧儿又帮我淡扫蛾眉，薄薄施了一层脂粉。妆成了，小丫头只瞪着眼，端详了我好一会儿，却吐出了一句：“小姐，你好美啊。”
　　我不由笑着说了句：“行了，只要不丑就行。”
　　今晚的宴会，我是被安排在永瑗身边的。永瑗不喜拘束，所以皇上要他娶妻，他并不热衷，于是皇上便由着他去了。他至今只有一名侧室，虽也是宗室之女，但并不得宠爱，他也从不将她带出来。皇上当时要我参加宴会时，他就应承到坐他旁边，皇上便准了。
　　我一踏进御花园，就见永瑗和右相并立在一棵桂树下，还真养眼呢！右相至今，也并无妻室。那桂树满满地开着金色的小花，香气也远远地飘散了去。
　　我便莲步轻移地趋上前去行礼。
　　没想到永瑗见我却是微微一怔。
　　“不好看？很奇怪？”不是吧。
　　“清雅绝伦。”却是右相微笑着吐出这几个字。
　　“还好。”我笑着吁了口气。
　　“没想到我送你的玉扇还有这样的用处。”
　　“你笨嘛。”我状似惋惜地道，但却不由扑哧一笑。
　　永瑗却没回嘴，也只是和右相一样，轻轻一笑。
　　说话间，皇上便已携了皇后驾临宴会了。
　　皇上今日着大裘冕，皇后则着钿钗襢衣，端得是高贵威仪，展示着我泱泱天朝的气象。华妍二妃，及众多的嫔则各个均是彩珠映鬓，锦缎裹身，也是那么明白地显示着天朝的富庶与繁盛。
　　等礼毕坐定，我才有机会打量全场一眼，皇上左下首，最前面依次坐着左相、寿王、护国大将军等人，右首则是右相、永瑗、尚书令等，那巴思王子一行人则是与皇上相对，坐在皇上对面。
　　巴思王子的面容我看不太清，倒是一副壮实魁梧的身形，却是显眼。王子旁边并坐的，是一个一身火红衣裳的少女，据说她就是鲁特可汗的掌上明珠——刻沁公主。她这次，是专门跟王子来天朝来玩儿的。他们的左右，分别坐着几名同行的来使，也是一样的高大粗壮，我不禁想，他们应该都是骑马射猎摔跤的好手吧。
　　天上一轮明月如璧玉般高悬，御花园里的金桂啊，秋菊啊，秋海棠啊开得正旺，在皎洁的清辉沐浴下，愈显妖娆……
　　热闹是他们的。
　　我正无聊得拿眼睛四处瞅，就听见永瑗轻叫了我一声，我回过神来，睇他一眼，“干吗？”
　　“想不到高大嘴也会谈风月呢。”他的声音里含着浓重的笑意。
　　我凝神一听，原来这护国大将军正在谈论花呢，我再瞧他一眼——宽额头，国字脸，一张大嘴，下颌上厚厚的一丛胡子，使得整个人显得沉稳而严厉，这样的人谈花，的确是有点——滑稽。
　　我刚抿嘴一笑，没想到永瑗却凑过来，又道：“听说巴思王子这次准备求娶永嘉呢。”
　　“不是吧，娴仪公主才十三岁呢，那个王子，少说也有二十四五了。”
　　“我朝女子不都是十三四岁便出嫁了。”他不以为然。
　　“噫，我记得你好像已经十七岁了是不是？”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突地直直盯着我。
　　“十七怎么啦，我现在才懒得嫁。”我白他一眼，二十出嫁我都还嫌早，更别说十七了。
　　“你不是想当老姑娘吧。”他一脸惊诧。
　　“是啊，本姑娘我愿意效唐时的尚宫宋若昭（1），一辈子不嫁人。”
　　“是吗，那我可要告诉皇兄，叫他……”

　　（1）宋若昭，［唐］（公元？年至八二五年）字不详，贝州人，宋若莘之次妹。生年不详，卒于唐敬宗宝历初。文高性洁，与姊妹四人俱召入宫。若莘卒，穆宗以若昭尤通练，拜尚宫，嗣若莘之职。历宪、穆、敬三朝，皆呼先生；后妃与诸皇子公主，都以师礼相见。卒，赠梁国夫人。若昭的著作，今存诗一首，（见《全唐诗》）及传奇文牛应贞传一篇。一生未嫁。具见欧阳修著《新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