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小姐》johnsoncat温小白

2、美人兄妹

　　楚正廷嘴角弯着，忙不迭想把好消息给等着的孩子说，岂料管家突然闯进来说白家纱厂约莫有点什么急事，白家大少爷白祁生正在外面等着。这白家纱厂乃是楚正廷二妹夫白焕然上个月刚开起来，机器什么的都是新从英国买进。念着白祁生是自己亲外甥，做起事来也是有板有眼，所以尽管二妹已亡故多年，楚正廷还是在纱厂中参了一股，既是新尝试，更为旧人情。于是匆匆换了套西服，跟着白祁生出去。

　　这边厢楚老爷刚走，那边厢小书房里就炸开了锅。
　　楚惜云翘着腿儿放在法兰西沙发前的矮几上，欢欢快快的说：“我就知道太太闹不过爸爸。惜婷这下得跟我们一起进圣约翰了。”
　　顾立言倒是没有笑，又仔仔细细的问了进来的小福一趟，“你听清楚了，太太真是答应了？”
　　原来顾立言早就交代了下人小福在门外听楚老爷和太太的“谈判”的墙根。楚惜云说没有这个必要，顾立言却还是有些微紧张。
　　小福是个乖觉人儿，忙不迭的应声说，“少爷们放心好啦，我听得真真儿的。老爷不但说让小姐进那个什么……翰的学校，要两位少爷照看着别受欺负，还说以后要让小姐‘帮衬’家里生意呢。”
　　听到他抓头挠耳的憋红脸念“那个什么翰”，角落里传来“扑哧”一声轻笑，楚惜云往声音来处看了一眼，拿报纸轻轻掸了掸小花匠的头，故作严肃的说，“什么翰，圣约翰。教不会，真是笨。”

　　小福出去后，顾立言和楚惜云先是不由自主的对看了看，接着顾立言颇为好看的眉一挑，沉声说：“出来吧，柜子里憋闷得慌”。
　　话音未落，角落里书柜门悄无声息的轻轻一开，先是一双小手落了地，再是低着的头露出来，里面躲着的那位竟是手脚并用的小动物似的灵活的爬了出来。一抬头，黑发下眉眼儿弯弯，鼻子挺翘的皱起来，赫然是顾立言预料之中不安分的楚惜婷。
　　楚惜云见状大笑，“哟，这还有个隔着墙根听墙根的嘛~~~惜婷，跟你哥哥说说，什么时候钻进去的啊？”

　　楚惜婷也不恼，大大方方的站起来，拍拍咖啡色格子小西装衣角，说：“和爸爸早就说好，在这儿等消息，哪里料到你们两人来了，我以为是妈妈，就躲起来了。”
　　楚惜云在沙发上笑得抖做一团，顺了顺气才赶到惜婷面前，张开双手，动作极熟稔的将妹妹稳稳抱了起来。虽不到15岁，人也苗条，楚家大少爷的身量却是够高的，此刻和惜婷亲昵的挨在一块儿，这一对有五分相似的兄妹如一对璧人，堪称赏心悦目。
　　额头抵着额头，笑嘻嘻的问：“渴不渴？我让张妈拿汽水上来。”
　　楚惜婷闭着眼儿，小小的“恩”了一声，显是极满意和依恋哥哥的怀抱。

　　顾立言一旁瞧着，不禁失笑道：“马上进中学了，还这么抱着，不觉得羞。”
　　楚惜云把妹妹放到沙发上，随手抓一块儿饼干放嘴里，含含糊糊的说：“呵呵，是抱得一天少一天了。”又去摸楚惜婷的脸，被一晃头避开了，手上也挨了“啪”的一下。
　　“惜婷啊，爸爸说让哥哥照顾你别受欺负呢！”
　　楚惜婷头一昂，嗔怪的看哥哥一眼，“谁敢欺负我？肯定是爸爸说错了，应该是我保护哥哥才对！”
　　闻言楚惜云居然脸一红，喉咙里堵着饼干，细细的闷哼一声。

　　顾立言随即了然，楚惜云是又想起了半年多前的事。
　　当日楚家三兄妹在马场骑马，不期然遇上楚惜云同班同学卢庚信——这可是楚惜云，或者说楚家兄妹的冤家对头。
　　卢庚信的老爹任着副市长和南京政府财政专员，正长袖善舞、官运亨通着，故而学校里少有人不巴结这小子。楚惜云则仗着自家财大气粗，大大小小的官都得给几分面子，并不把卢家狐假虎威的小子看在眼里。两人都是学习马虎，斗鸡惹狗的主，但彼此知根知底，家里面又各自打了招呼，故而尽管互看不顺眼，也没有起过丁点儿冲突。
　　卢庚信因着是北方人，入学晚，比楚惜云年长一岁有余，其时正春心萌发，跟着乃兄偷偷摸摸喝花酒，捧小戏子好不快活。平日在路上遇见貌美的女学生，也要眼睛长在别人身上一般注目良久，恨不得调戏意淫一番，心中才够舒坦。

　　某日路过画室，见美术社学生在交流品评习作，多是西方裸体石膏素描，忍不住心痒痒溜入其中观望。不料刚进教室，被后面进来的人猛地撞了一下，不得不就近拉扯住旁边一人衣角。站稳后抬头一看，顿时傻了一半。
　　此人白净高挑，貌似有点儿欧洲血统，高鼻薄唇，睫毛浓密。眼睛……居然是琥珀灰色！卢二少脑袋里嗡了好一阵，才听见那人满怀关切的问，“同学，有没有伤到？”
　　还未答话，不知从哪里又钻出来一个小人儿，举着一张画对琥珀灰眼睛的少年说：“立言哥哥，我这次画得有没有进步？你帮我上水彩。”
　　小人儿声音极为清脆可人，卢二少不由自主把目光往声音主人的脸上招呼——好一个冰雕玉琢的主儿！就没见过这么白嫩精致的小娃娃！

　　卢二少张着嘴，甩了甩头——美人，货真价实的美人，而且一来就撞着俩！

　　突然，旁边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同学，你好像不是社里的吧？！”
　　呆看着那一大一小的眼福，卢二少被这问询一惊，居然忙不迭的又绊了一下，不争气的慌慌张张掉头就跑！

　　回家后，心绪不宁的给狐朋狗友们打电话，一番功夫后终于弄清楚美术社碰到的少年叫顾立言，比自己高一个年级，是圣约翰中学最有名的标志人儿。因卢庚信才从北平转学来，故而才不知道鼎鼎大名的顾学长。小的那个美人以前没见过，应该是顾立言的家里人或亲戚。
　　听到顾立言是自己的学长，卢二少就喜不自禁的把电话挂了，也没管电话那头的兄弟正等着给自己交待美人的家事背景。
　　他掰指头数了数，觉得姓顾的小子应该没有什么大的来头。学校里就数自己家里最风光，除了楚惜云碰不得之外，还没有什么人是不敢“亲近”的。

　　抱着这种要和学长“亲近”的念头，第二天的课间，卢二少大声大气的和兄弟们讨论起昨日的一番艳遇，飘飘然间甚至没注意到大伙儿的脸色有点儿不自然。

　　正唾沫横飞的说到“顾大美人和小美人”如何如何，一向不和自己说话的楚家少爷不晓得从哪里冒了出来，黑着脸一字一句问：“卢庚信，你说的，是——顾，立，言？”
　　卢二少想不到楚惜云这一向不上道儿居然也来搭话，忙道：“何止是顾立言，还有个小的呢！今儿我就去和他们交朋友，两个我都要亲近亲近——哎呦！”

　　话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楚惜云一巴掌。

　　卢二少哪里是肯吃亏的主，第一时间就揪住楚惜云的衣领预备一拳打下去。哪知旁边一群吃里扒外的兄弟伙同着楚惜云的损友立马把自己按得严严实实，有人在耳边忙忙慌慌的高声说：“二少，算了，顾立言——是楚惜云的哥哥！”

　　恍如被晴天霹雳打中，不挣扎了，一股脑儿脏话也难产在嘴里了，卢二少顶着半边脸的红手印站起来，默默放任楚惜云离去。不知是被打傻了，还是被后来听到的吓傻了。